房间的布置并不特别,没什麽耐人寻味的秘密,只是很普通的豪华摆设。仿佛为了显示格调,而刻意调得昏暗的灯光里,出现一抹高挑的身影。
一时不慎,脑海中,前尘往事如潮水翻滚,眼前的身影便与回忆中那个永恒的人重叠在一起,冥夜嘴唇动了动,差点张口喊出那声“哥哥”。声音冲到嘴边,被理智狠狠压下,瞬间化作一丝苦涩的笑意,比哭还难看。心,痛得难以呼吸。冥夜知道,那个会温柔回应他的人,已经永远不在了。
“你来了?”房里等候多时的魔君恒夜转过身,提议道:“这地下宫殿真是静得恐怖,来点音乐怎样?”
冥夜笑笑,不置可否地走到酒柜前,自架子上抽出一瓶“诺梅特”。
这种酒只有魔族懂得酿制,但现在已经断产了。因为酿酒用的原料是一种很特别的果实,只长在极寒的冰天雪地里,魔族过去的领土是唯一能找到这种果实的地方,可惜那里,如今已是无人踏足的禁地。
“诺梅特”只能保存在一个特制的隔热水晶瓶里,在常温下,液体状态的“诺梅特”会马上气化。所以酒一出瓶,马上要灌入口中,人的体温会加速气化,酒液还没进入食道,就会化成雾气,渗入口腔的毛细血管里。这种奇特的酒甘香芳醇,就算到了天宫,也是数一数二的琼浆佳酿,千金难求,可是这酒的酒性极烈,正常人三杯下肚,会足足睡上一天一夜,不省人事。可冥夜这三年来,不用这酒那晚就无法成眠。
看著弟弟把烈酒当开水灌,恒夜已经习以为常,他走到一台老旧的音响前,挑了首曲子,按下启动开关,乐音流泻而出。在静得仿佛空气都凝结的空间里,慢慢荡漾了开去。“卡农的四重奏,悲伤的激情,我觉得与你很相配。”他背对冥夜,这麽说道。
冥夜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静静看著眼前熟悉的背影,握著空酒杯的手,搁在桌边轻轻打著拍子,眼中泛起了依恋的水光,回味著一去不返的往日时光。
哥哥,好多话想跟你说呢……好多……
时间在音乐中流逝,分分秒秒的过去,再不愿意,结束的那一刻仍要到来。音乐渐行渐止,如无法挽回的失去,悲伤的缅怀终在静谧中沈淀。
银眸恢复冷月般的清明,再也没有任何情绪。冥夜搁下手中酒杯,冷冷下令:“跪下!”
恒夜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看了眼坐在吧台旁边的孩子,他低头,无奈轻笑,然後走到冥夜身边,单膝跪了下去。
冥夜托起他的下巴,“你怎敢如此?在朝堂上逼我答应与你妹妹成婚?”说到这,冥夜也笑了,但笑意里没有丝毫温度。“你只是长得像‘他’而已。就算是他,挡了我的路,我杀起来也绝不手软,何况是你?呵呵,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来设计我,舅舅麽?他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翎寐表哥?”
跪在地上的人,听了阴冷如冰的话,身子先是轻微一颤,随即就镇定下来,一丝讥讽的笑意出现在他俊美的脸上:“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冥夜,当年你手中的剑穿过恒夜胸口的那一刻,你心里到底是什麽感觉。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你那时候在想些什麽啊?”他捉起冥夜搁在他下巴的手,缓缓放到自己前胸。“你的手好冰……怎麽不说话了,我的小殿下?是不是,你已经忘记了?如果忘记的话,不妨再试一次。看,很简单的。在这里开个洞,然後血就贱出来了,止都止不住……当时,恒夜就是这麽死的……你忘记了麽?”
“住口!!”冥夜大叫一声,猛地抽回手。
那种感觉……怎麽能忘?!
他站起来,把颤抖的手藏在口袋里,丝毫不避忌地直视翎寐的眼睛,冥夜暗里咬紧牙关将心底涌起的那种深沈得几乎把人击垮的伤痛生生压下去。他的语调平稳沈著,他的平静无懈可击:“杀他,是因为他必须死!我可以告诉你,哥哥他死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感觉!现在,更不会有!凡挡我路者,只有死!你记住了!”
“但那时候,恒夜根本不会对你构成威胁,还不是被你秘密处死了?!”翎寐突然不顾一切地愤然控诉:“你这个冷血的篡位者!魔君主上本是要将皇位传给恒夜的,你也很清楚,其实他一点野心都没有,他那麽宠你,只要你想要的,他什麽都会给。你当时可以软禁他,可以流放他……一千一万种方法,为什麽你非要杀他不可?他死了,你却又要我假扮他,我真的不懂,冥夜,你到底想要干什……啊……”
冥夜一下子掐紧翎寐的脖子,让他不能成言,“你说够了没有?你又有什麽资格来责问我?别以为你对我哥哥做过的那些龌龊的事,我会不知道!你该庆幸自己长得跟我哥那麽像,所以你的家族至今才得以生存。安安份份当好傀儡,我给你生路。如果下次再敢背著我做一些小动作,我有办法让你比死还难受。听懂我的话了?”冰冷的手甩开翎寐,冥夜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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