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想到那栋与自家相邻,只隔一道随手就能翻过的短墙的园子,心中微热,倚在门边说:“陛下特赐你的宅子,便是看在张家面上也不会收回,怕什么。咱们倒得好好筹划筹划,将来那道墙打通了,怎么修整出个叫人羡慕的好花园来。”
崔燮眼神一亮,脑子也转到这上,然后又有些埋怨老三——硬盘里怎么不说存点儿苏州园林这种有用的东西呢?港剧的布景总是太少,欧美剧倒有在院子里的,他又不能把地面都推成草坪,中间挖个大游泳池开派对……
算了,他还是去写《辞赐宅疏》,叫谢瑛这个住惯了大园子的专家设计去吧。
连上两道本,一道辞一道谢,谢家毗邻的新宅子就改姓崔了。这是御赐的宅子,得了不搬进去就是不敬天子,崔燮自然马不停蹄地命人进去打扫修补,只要房顶不漏,屋子里糊一层新纸,再有几样家具,差不多也就能搬进去了。
他一面安排人收拾宅子,自己也终于抽出空来,亲自递帖子,上门拜访刘首辅。刘吉并不因他官小位卑、还有个犯罪去职的父亲就看轻他,没叫他在下面多等,就唤了他到正厅相见。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首辅见他之后并没提起国丈家,而是掏出了一本居安斋售出的黑白桑皮纸印本《岳孤养生论》,正正经经地跟他探讨起了养生。
刘大人老骥伏枥,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不光要健康饮食,跑步健身,还想学学那些“非有武术根底之人”不可修习的导引仙法。
崔燮暗自想了想刘大人岔开腿,双手在空中摇动,模仿啦啦队操的姿态……太、太不堪入目了!再想一会儿他都要后悔把啦啦队操编进自己这健身操里了!
他不由得偏了偏头,不敢直视刘吉。刘阁老却对他十分热情,主动唤他“岳孤”,显尽对他这个武学前辈身份的尊重——以刘阁老的身份,直呼他的名字就行了,居然用了平辈甚至文友才用的别号!
下人们看崔燮的眼神都变了,他这个才刚受了十年明代教育的现代人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但他还是不敢教刘阁老太激烈的运动,实在是怕这位六十五岁高龄的老大人一个拉伸不好,伤了腰腿筋骨,那他可就作孽了。
刘阁老见他坚持不教,只得叹道:“老夫自知年迈衰朽,无修身延年之福,岳孤不愿教我也就罢了。唉,老夫亦非那等恃权凌人之辈,只是有幸得见导引仙法,却不得练,乃至不得见真人试练一回,我心中不免遗憾……”
崔燮也只能沉默。
若是教徒弟也就罢了,可如今要看他跳操的是首辅,这就掺了许多政治色彩进来。要是刘吉让他跳他就立刻跳一套,那明天上朝他们俩就得让言官一道弹劾:刘首辅是以势压人,命近侍文臣跳操以取乐;他是自甘操贱役以取悦首辅,希图夤缘攀附。
刘首辅让人弹惯了,越弹越高,他可没那个底气,只怕是弹弹就完了。且如今都弘治朝了,刘棉花马上要变成明日黄花,未来是他老师李东阳与刘健、谢迁的,他怎么能为了一个马上要过气的首辅倒下!
崔燮看着刘阁老苍老的脸庞与充满期盼的目光,良心微痛,却还是狠心拒绝了他:“下官也是从许多教养生的杂书中选出图来拼凑成这操……这导引功法的,其中有几段是外域功法,我亦不能。大人若实在想看,不如寻个真正会武的人来,照着图试练给大人看吧。”
他丢下充满失望的老首辅回了家,但那双混浊的,失落中却坚强地隐含着希望的眼眸却深深印在他脑海中。以至于回到家中,他还很难完全忘掉这场会面,到卧房里换衣裳时看见窗边那镶满了水晶镜片的西洋景箱子,都蓦地生出一个叫刘阁老看看的念头。
这箱子里的画片,若是猛力拉动,转得极快时,偶尔就能看成动画。他本来也画了那些分解图,搁在箱子里看过,若是给刘首辅看一回……
不对!
他这箱子进了阁老府,难道还能索要回来么?要是不要回来,凭这箱子上镶的、在京里值得数百两的水精镜片,只要拿进阁老府就是行贿,他的名声可就完了。
不能为了同情老人家就搭上自己的仕途!
要是个不镶水晶,不雕花纹的朴实的便宜木材箱子倒可以……
其实也不一定需要水晶镜片。反正他们要看的是动作,也不讲究放大、立体的效果,不要什么神秘感。把看图的窗口放大些,让它正好和图片尺寸相合,再上里面的图片像走马灯一样飞转起来,在某个速度和角度上应该就能达到动起来的效果……吧?
他有现成的图片、现成的创意、做过一回拉大片箱子的熟手木匠,就叫人来多试做几个箱子,不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和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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