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中连日阴雨,又冷又潮湿,身上的衣物就没干过,无法生火,吃不上像样的食物。回想自己和虞苏从虞方到昆戎的路途上,未曾遭遇如此艰苦的行程。连自己都几乎垮下,虞苏却是如此的坚韧。
天岂山侧峰的风大,像冰刀子一样,将身上的衣物都刮干燥,而它带来的冷意,也让人直哆嗦。不说是人,大白都冷得屈膝,往避风处躲。
姒昊选中一处避风且视野开阔的地方扎营,他去捡拾树枝枯叶,用今早储存的火种引火。炊火燃起,日头偏西。姒昊听闻背后的犬声,回头一看,见虞苏捧着一个大陶壶,正笑着朝他走来。
伤病最好的药,除去草药外,还有充足的食物和睡眠。饱食一顿后,两人拥在帐篷里入睡,这夜天气干爽,浑身暖和。
天岂山不在险峻,而在于毒雾绵延百里,且地势复杂。人兽进入其间,轻则呕吐头晕,重则昏厥死亡。闯进毒雾地区前,虞苏和姒昊都咀嚼解毒的草药——巫医给的枯叶子。
哪怕是在秋日,毒雾的威力仍不可小觑,翻越天岂山的艰难,在此时才显示出来。他们横穿毒雾弥漫的山林时,险些失去大黑。大黑突然倒地呜咽,四肢抽搐,口吐泡沫,虞苏灌它用枯叶子熬的草药,才将它救活。大白在毒雾里病弱得无法驮物,四腿发软,他们只得遗弃大部分行囊,丢去帐篷,和部分食物。
牲畜尚且如此难受,何况乎人呢。在毒雾中举步维艰,姒昊和虞苏腹中几乎没有食物,吃什么都吐,只能喝水维持。第二日,水也喝完了,在毒雾中,再无法寻觅到能饮用的水源。
一路照顾姒昊和犬马的虞苏,劳累过度,体力已到极限。他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行走,突然栽倒在地,好一会才苏醒过来。姒昊扶虞苏坐起,示意他爬上自己的背部,虞苏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有份毅然,他靠在姒昊身上,虚弱地说:“我……我走得动。”姒昊单臂将虞苏搂到怀里,他抱得很紧,只一再呢喃一句话:“你走不出去,我会留下。”
“你……”虞苏眼角湿润,他看到姒昊眼里的决绝,知道他不是在吓唬自己。如果自己死在半道上,他会守在自己身旁,哪也不去。他将不在乎能不能去规方,他也将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阿昊,你扶我。”虞苏挣扎着站起,他不能让姒昊动那样的念头,他会陪伴他。姒昊起身,扶住虞苏,他让他依靠着自己,他的臂力惊人,携着他行走。
虞苏知道姒昊和他一样,都很疲倦。他身上有伤,却像他一样背负行囊,进入毒雾后,他的体力所剩无几。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如此拼命地想将自己带出毒雾。他有一种可怕的意志力,这份力量,在这片漫无边际的毒雾林里,虞苏真切感受到了。
虞苏酸软的双腿,仿佛被注入了力气,昏沉沉的脑子,顽强保有几分清明。他和姒昊相互扶持,相依为命,带着瘦马病犬,顽强行进。
两人不知道在毒雾里行走了多久,四周突然明亮,他们发现空气清新,茂密的林地消失,前方隐隐可见一片盆地。虞苏不记得自己是否哭了,只记得姒昊的手抚过他的脸庞,用沙哑而温柔至极的声音说:“小苏,我们到了。”
他后来还说了什么,可他的声音越来越缥缈,虞苏软绵绵地倒下,失去意识。
当虞苏醒来,已是夜晚,发现自己躺在营地里,身边守着姒昊。姒昊见虞苏醒来,连忙去抱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喂他汤水。虞苏觉得自己仿佛有大半辈子没有喝到米汤,这一勺勺的米汤,让他重回人间。姒昊喂下虞苏一碗米汤,见他苍白的脸庞逐渐恢复血色,姒昊的嘴角微微扬起。
“阿昊……”虞苏的手指碰触姒昊的脸颊,他的双颊凹陷,这几日的磨难,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虞苏泪水滴落,被姒昊拭去,他听得他心疼低语:“别哭。”
虞苏虚弱地探出手臂,搂抱姒昊,他泪落衣衫。姒昊把他紧紧拥抱,像似要嵌入自己的身体中。他们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炊火,大黑在火光旁追赶一只小动物,它似乎已经恢复活力。
大白拴在营地边的一棵树下,专注于薅地上的青草吃。
两人一犬一马,在天岂山北面的山脚下歇息一夜。第二日早上,吃下所剩无几的食物,将简单的物品收拾,捆绑在马背上,两人便就出发。姒昊牵马,虞苏带犬,两人的体力都还没恢复,慢悠悠走向平坦的盆地。
他们没走出多远,就见到种植粟的田地,金黄色的田野,在翠山环绕之下。除去田地,还有几户人家,低矮的木屋,散布在田野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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