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些事都被抖出去,江家都保不住他。
他只能将知道这件事、自己却并非完全信任之人彻彻底底“抹”去。然后将此事,完完全全栽赃给魔修。
所谓“完全”,便是拿出魔修杀人的“证据”来。
待江临川稍微有时间喘口气时,已经开春,冰雪融化,天地回暖。这个时候梅花开的正盛,枝丫间却生出了嫩绿的芽。
轻缓的琴音自指尖流泻,江临川之所以弹奏如此轻缓的曲子,是因为梅九枕在他膝盖上睡着了。
少年睡得很熟又很甜,整张脸埋进了江临川怀里,细软的头发铺在衣料上,沾了水珠子和红白两色花瓣。
不远处,火麒麟平和的趴在地面,长长的尾巴将江临川几人护住。
离火麒麟最近的是穿成大团子的江锦衣,他堆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折了一束红梅花,兴高采烈的插在了小雪人头上。
一曲必,江临川取下身上的斗篷,轻轻披在了梅九身上。虽然知道梅九不怕冷,不会冷,但是江临川喜欢这样去照顾他。
随后,江临川才轻声道:“瞧了这么久,该出来了吧。”
花枝上的细雪簌簌而落,树后绕出一个姑娘,那姑娘极为年轻,穿着红白两色袄裙,领口处镶着一圈雪白绒毛,衬着眉目灵秀,花容月貌。
姑娘一只手捧着画卷,一只手捏着一根笔,朝着江临川一笑,明眸皓齿,比起寒梅,更像是杏花拥簇。
江临川眸光一凝,神色刹那间柔和了许多。
“先前看你在弹琴,不敢打扰你们,就顺手画了下来。”姑娘压低声音,显然也知道这里有人在睡觉,然而梅九依旧醒了,撑着江临川的大腿,半是迷糊的直起身子。
“啊,醒了?”
梅九回首,发丝凌乱的粘在侧脸上,显得无辜极了。
姑娘满脸歉意,将画卷递了过来,对梅九道:“我送给你赔罪好不好。”
画卷摊开,有梅花点点,有弹琴的公子,熟睡的少年,威风凛凛的火麒麟和抱着雪人的江锦衣。
梅九眸光亮了亮,欣然接受了歉意。
“多谢。”江临川礼貌回应。
姑娘便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毛笔,眉眼弯弯:“这是我的法器,山水笔,可好用了,也就花了一个时辰罢。”
“请问姑娘是?”
“我叫穆湘,随太爷爷一起来的,太爷爷去见老友了,把我留在了后山,我听到琴声,便跑到这里了。”
原来是月南郡穆家二小姐……
江临川垂眸:“这里是禁地,非家主允许不可进入。”
“啊,那我……”
“我是家主。”
穆湘梗住。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允了,等你太爷爷回来,在跟他一起回去吧。”
穆湘回过神来,不由噗嗤一笑:“传说洛河郡江家家主喜怒无常,我看不尽然。”
这姑娘极为擅长缓和气氛,说了几句话,便陪江锦衣玩,堆了一个又高大又漂亮的雪人,引得江锦衣眉开眼笑。
天色暗去,穆湘口中那位太爷爷才姗姗来迟,带她离去之后,江临川将江海琴收入藏蓝琴袋,抱起江锦衣,跟梅九并肩离开梅花林。
“小九。”
“嗯?”
江临川脸上浮现似笑非笑之色,在昏黄的光线下,宛如鬼魅:“那姑娘,笑起来非常亲切,有几分像姐姐。”
“……”
接下来几日,江临川觉得守卫森严的江家成了全是孔洞的筛子,他在哪里都能碰到各家的姑娘。
书房看书时,有姑娘从回廊走过,凉亭休憩时,有姑娘在吃点心,演武台舞剑时,有姑娘想跟他比比……
口头礼貌一下时,江临川发现她们有的修真世家的大小姐,有的是宗门道姑仙子……
到了后头,江临川见得最多的便是月南郡穆二小姐穆湘。
穆湘随太爷爷在江家住下来了,那姑娘特别喜欢江临川弹琴的样子,平常倒也碰不到面,江临川一教小九,她必出现。
而江锦衣这孩子特别喜欢穆湘,一看到她必然黏着不放,穆湘便教他画画。这孩子生的像白近真,画画的天赋也随了白近真。
不像江临川,这么多年,依旧能把火麒麟画成哈巴狗。
待江家老祖宗跟穆家老太爷论道完毕,已到初夏,那姑娘送了江锦衣好多福画,还跟小小一个的江锦衣拉钩约定,要送他一支一模一样的“山水笔”。跟他们告别之后,便回了月南郡。
——倒是一幅画都没留给江临川,大约是避嫌。
穆老爷子和江家老祖宗想什么,江临川大约清楚,穆湘心里也明白。
无休阁凉亭里头,江临川跟老祖宗对弈。
爷孙两个,一人一杯灵茶,时不时轻啜一口,看上去悠闲又和平,然而棋局纵横交错,厮杀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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