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深接话道:“是因为朝中要向四方边境派驻监军使,有人拍马屁,说这活让你们飞龙卫来最合适。”
往事历历,恍如隔世。
谁能想到当年在朝堂上吵的鸡飞狗跳、恨不得用笏板打爆对方狗头的一对冤家,今日却卿卿我我地依偎在一间破庙的篝火前。
可见世事的确难料,活得久了,什么奇迹都能见到。
严宵寒道:“皇上有控制四方军权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夏天那次试探虽然被你胡搅蛮缠地驳了回去,未能成行,但这事既然拿到早朝上来说,就无异于明言昭告天下,要四方驻军将领夹紧尾巴好好做人。”
傅深不满道:“哎,怎么说话呢,谁胡搅蛮缠了?”
严宵寒被他这一岔打断了思路,哭笑不得地道:“这就不认了?你倒是讲讲理,皇上本意是打算从中枢向各地派监军使,只不过随口提了一句飞龙卫,你就紧抓着不放,开始挑我的毛病,这还不叫胡搅蛮缠?”
当日得亏严宵寒有几分机变,当时顺着他的意思把话题引到了万年不变的“飞龙卫这群狗东西怎么又要残害忠良”上,让此事在闹剧中不了了之。谁知道靖宁侯翻脸如翻书,现在竟然死不承认了!
傅深色厉内荏地点了点他:“为虎作伥,不是东西。”
严宵寒嘲讽地回敬道:“卸磨杀驴,禽兽不如。”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微嘤咛。二人齐刷刷扭头,就见被他们俩像破麻袋一样扔在墙角的妇人手指微动,慢慢苏醒了过来。
第55章 劫灰┃劫后怎么会余生呢?
那女人睁眼醒来, 一见严宵寒, 立刻惊叫道:“是你?!”
齐王一行人是溪山村难得的外客,当天几乎全村人都跑来看热闹, 严宵寒在其中尤为出挑, 更令村夫村妇们印象深刻。所以那女人仓促之间仍能认得出他, 吓的都快哭了,哆哆嗦嗦地问:“你……回来报仇了?是村长他们要害你,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傅深用烧火棍懒懒地拨着火堆, 插嘴道:“你哆嗦成这样,可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傅深虽然相貌英俊, 但气势太盛, 是那种一看就惹不起的刺头, 而严宵寒的长相却很能骗人,只要他不主动撕破脸皮,就能装出一脸天衣无缝的温文和善。
眼看傅深先唱了白脸,严宵寒只好扮红脸, 语带安慰地道:“你丈夫还是我从河里捞上来的, 你先别害怕, 我不是来寻仇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那妇人才像是魂魄归位,举袖抹了把脸,爬过去将她丈夫扶起来,替他拍背、清理口鼻。她一边做,一边又想起自己被打昏之前的种种遭际, 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两人谁也没出言阻止,沉默地听着她悲切的哭声。
从昨晚到今日,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突发恶疾,被村人投入河中,当晚回家后便在房梁上搭了一根腰带,准备吊死。幸亏傅深一直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关键时刻出手将她打昏带走,这才没让她寻死成功。
或许是从他们无声的等候中感受到了善意,过了一会儿,那妇人哭声渐止,抬起通红的眼睛怯怯地打量了二人一遭,跪着朝他们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严宵寒心说还算是个明事理的,摆手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我有些事想问你,你只据实而答便可。”
那妇人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欺瞒恩公。”
有过一番死里逃生的经历,那妇人对溪山村已再无眷恋,有问必答,将村中秘辛倒了个一干二净。
溪山村有百余户人家,多是田氏族人,被扔进河里的男子名叫田成,妇人姓欧,是从别村嫁到此处的外姓女。
据欧氏所言,溪山村背山临水,虽不算与世隔绝,但也鲜有外客到来。大约一年前,秋夜白在荆楚一带流行起来。村里一户人家的小儿子在县城读书,被同学引诱去烟花柳巷“开眼”,出于好奇,不小心沾了药瘾,还趁休假回家时将秋夜白分给同龄玩伴。等到他爹娘察觉,那小儿子药瘾已深,想戒断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户人家薄有资产,又格外偏宠小儿子,起初还不拿秋夜白当回事,扬言大不了家里买药供他吸一辈子。然而随着药瘾越深,服药者对秋夜白的需求越多。即便是在邝风县城内,秋夜白也是紧俏稀罕物,寻常人家都未必能消受的起,遑论区区农户。所以没过多久,那家就供不起幺子了。药瘾发作时痛苦难耐,那小儿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最后不堪忍受,在一个雨夜里跑出家门,投水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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