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一写完,没等来刘康准他前去会见的口谕,倒得了一道脸上喜气洋洋的內侍吹锣打鼓送来的圣旨。
“燕司空,小的给您道喜来了。”
对这权倾朝野的大名臣,內侍丝毫没有在别人面前的趾高气昂,而是前所未有的谦卑讨好。
喜?
该赏的都赏过了,还有什么遗漏的么。
燕清心里闪过些微疑惑,动作倒半点不慢,一掀袍摆,从容跪下,莞尔道:“多谢。请宣读罢。”
“喏!”
內侍赶忙展开圣旨,口齿清晰,一字一顿地读了起来。
可等他念完之后,一向喜怒不动于色的燕清,竟是破天荒地愣住了。
要不是这內侍一脸克制的殷勤,方才也读得一脸认真,语调更是平稳得很,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耳朵出了毛病。
之前朝野上不是说得好好的,要征辟卢植为太傅,担宰相之实,再命王允为大司马,二人皆位居三公之上,相互扶持,也相互制衡,而他虽官位不做升迁,却得封公爵吗?
可刘康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副千依百顺,随百官定夺,他只做个负责写诏书盖章的没脾气的模样,不想卢植都到了,需正式任命书时,却不与任何人商量地就来了个临时变卦。
这诏书上所写的,是要将燕清晋为太傅,大司马继续空置,在这之下,以王允为太尉,卢植为司空,以荀爽为司徒。
燕清手底下的那些人,吕布是成了三公之下的大将军——这个官职的等阶时刻会有变动,有时在三公之上,就如何进时期,有时在三公之下,就如吕布这时;荀攸则领冀州牧,即刻得去上任;郭嘉接替燕清为豫州牧,不日上任;其他的核心部下也大同小异,都被委任成了地方官员。
噢,燕清漠然想着,也不对,刘康还给他留了个心腹做长史。
只不过刚巧是刘晔,一个正儿八经的姓刘的皇室宗亲。
自东汉光武帝以来,官制上便唯以太傅为上公,偶外置大司马,两者皆居三公之上。
三公看似尊荣,除了太尉之外,多是知名经师出任,起个宣扬经数治国的作用,清闲得很,鲜少会有实权。
一旦出了什么天灾人祸,还得挺身而出,替皇帝背下黑锅。
燕清能将这政治花瓶当得实权在握,成了天下现今势头最为锋锐诸侯之首,还能有极好的名誉,绝对称得上是独树一帜了。
可正因为这司空一直没什么实际上的权力,别人纵使嫉妒,也尚在还能容忍的范围。
刘康这么做,不管动机如何,结果无非有三。
普天之下,哪儿有一国宰相到处乱跑的道理?这么一来,他自得被强行留在京中,兢兢业业地打理这勾心斗角的朝廷;而他的部下都得了能独当一面的官职,又各自返地上任,哪怕不生出异心,也被切断了和他的联系,明面上虽没侵吞他的势力分毫,却兵不血刃,极大地削弱了他的影响力;再有,连名满天下的大儒卢植,世家名门出身的荀爽都得屈居于他之下,毫无疑问,是将他活生生架在火上烤,被盛名所累了!
燕清面无表情地将刘康在心里骂了个体无完肤,旋即强行压下焚心的怒火,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可笑却是无论如何都伪装不出的了。
他索性也不装,接过圣旨,淡淡道:“谢主隆恩。”
內侍虽纳闷燕清面上怎无喜色,还是受宠若惊地受了给他的打赏,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宫复命去了。
他一走,燕清便沉下脸,回了书房。
房门一关,他便毫不犹豫地将这圣旨丢入了未熄的火盆之中。
在圣旨一点点被火焰烧成黑灰的时候,他就提起笔来,难抑怒火地书了两封狂草,再侧头确定一眼已成灰烬的圣旨,才推门而出,若无其事地让亲兵分别将它们给吕布和郭嘉送去。
做好万全准备,他便着人牵马出来,长腿一扫潇洒飞上雪玉骢,独自驰往宫中了。
刘康此时此刻正在宫中用膳,一桌玉盘珍羞,他却用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门口看看。
那随他颠沛流离的內侍见状灵机一动,凑近前来,小声道:“陛下可是在等燕太傅?”
燕太傅。
刘康不自觉地就抿了抿唇,笑骂道:“你倒机灵。”
他自上位一来,还是头次任性妄为,一路隐忍,一番假装同意,再一通拐弯抹角,一阵煞费苦心,好不容易才说动卢植,给燕清这真真正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之职。
也能顺理成章地将心心念念的谪仙留在身边,朝夕相处。
哪怕这消息一传出去,定当地动山摇,在明日早朝之上掀起惊涛骇浪,可有卢植主动退让,他一意孤行,再有燕爱卿的高明手段,定能很快平息。
退一万步来说,这木已成舟,难道事到如今,世上还有人能强逼着他重写诏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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