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别的好收拾,这头顶上的,处理起来就尤其麻烦一些。
偏偏不能说废就废——莫说他一直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地力挺对方,不好朝夕令改,出尔反尔,单说仗权势擅行废立,就是犯大忌讳的大不祥之事。
哪怕推的是血统上更尊贵、继位更正统的灵帝之子刘协,也逃不开铺天盖地涌来的非议。
况且史上能折腾出衣带诏来的刘协,较刘康怕还难防备些,他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恶人呢?
他们只怕是太闲了,又缺乏对旁人的忧患意识,才一昧盯着他找茬。
干脆就由他越俎代庖,替刘康制衡一手,叫本就存在天然利益冲突的二人争锋相对,权利架衡,去吵得刘康烦不胜烦,自然就不再有多余精力了。
燕清心里漠然想着,面上却一脸认真地对一头雾水的王允道明白了自己在白日里因自个儿年幼不知事,险受卢植蒙骗蛊惑、以至于错下诏书、差点铸下猜忌下属、分离忠臣的大错之事。
又诚恳地表达了亡羊补牢之心,有意分别再立诏书,封二人一为大司马,一为太傅,共掌朝政,齐力辅佐于他。
至于燕清,虽功劳甚伟,然并无挟功图报之心,荣宠也不宜太过,索性就保留之前的安排,还当催他早些回归豫地,省得离得久了,地方上难保有人寻衅作乱,不再安宁。
王允听得脸上先是一阵红一阵白,后是喜出望外,对着燕清所化的刘康信誓旦旦地表了一番忠心,然后就在天子的催促下,重新起草了一封诏书。
刘康自幼便不受重视,虽也读书识字,可字迹却十分叫人不敢恭维,他素来知晓自己短处,都谦请别人代笔。
燕清就代过无数次。
是以听得他这要求,王允半点没有起疑,依着燕清的口述兢兢业业地写完,又毕恭毕敬地呈于燕清眼前,由他亲眼过目。
最后燕清矜持颔首,慢条斯理地盖下印玺,就交由王允保管,明日宣读于早朝上了。
王允当然一口应下,千恩万谢地走了。
燕清望着他的背影,莞尔一笑。
卢植手段高明,王允心机深沉,俩还都打心底认为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忠于大汉的臣子,那这场士大夫间的斗争,他这村夫出身的咸鱼,就还是不参合进去了。
燕清完成这一切后,就满意地屏退下人,回了内寝,给刘康松了绑,又亲自给他整理一番在之前的挨揍中变得凌乱的衣着。
最后确定他身上没留下任何痕迹了,燕清便笑着低诵一句,凭空化烟升雾,恢复本人面目后,片刻不停地再度化身飞鸟,轻盈地朝外飞去,来了个了无痕迹的功成身退。
待刘康在不久后悠悠醒转,神情怔忪地躺了会后,忽然想起之前之事,不由打了个寒噤,旋即条件反射地往身上曾经最痛的地方一摸——
皮肉完好无损。
“哎?!”
挨了那么一顿打,怎么会半点痕迹也无!
刘康震惊地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查看了一次,还真是没能找出半点伤痕来。
待他跳下床去,也不觉有半点不便,并非怀有隐伤。
刘康满脸困惑地抱着脑袋,静思半晌,蓦然恍然大悟。
——刚刚那些可怖经历,果真是噩梦一场!
瞬间想明白了这些,刘康大大地松了口气。
只是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在接见燕清的中途,睡着了去?
难道是昨夜习画习得太晚,精力不足的缘故么?
刘康虽听过燕清有神异之能的传闻,也喜他一身不似凡尘中人的脱俗容貌气质,却到底未亲眼见过那仙桃救命的画面。
况且市井流言,多有夸大其词,不可尽信,他固然爱听人对心上人的赞誉溢美之词,却不至于真认为燕清有传闻中的那般本领。
那粗汉吕布,不也被传得跟有三头六臂、铜皮霸体的神人一般么?
于是这会儿,也半点没往那些一听就十分离谱的传闻上联系。
他心不在焉地唤人来送水洗漱时,琢磨着琢磨着,就叹了口气。
只恨那梦境太过真实,叫他在忆起心上人容貌时,仍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深深的惧意来,短期之内,怕是生不出半点旖思了。
第133章 马甲已掉
漆黑的夜空中,星辰闪烁,辉光点点。
辉煌宏伟的宫殿间或灯火通明,是一如既往的静谧,而无人留意到的是,一只小半个巴掌大的灰雀正奋力扑腾着翅膀,因不熟练而飞得忽高忽低,却无比坚定而笔直地朝着宫外的方向去。
若说来时的天只是渐转暗沉,现在就已黑透了。燕清只能一边考印象中的大方向朝外头飞,一边凭高大树木投放下的阴影和下头的灯光,来避开沿途那层出不穷的障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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