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绍不置可否,周仓当他是答应了,便安心带着十几号弟兄,去县城买米去了。
受到燕教主神光庇护的豫州安定祥和,粮仓盈满,百姓安居乐业,连他这样的生面孔去买粮食,除了多受几句守兵盘问外,也未受到任何刁难。
很快就以一个在周仓看来,和北地的一比简直低廉的不可思议的价格,给拿下了满满几车。
周仓还是头一回这般顺利,心里高兴之余,又忍不住唏嘘。
要不是这一大帮部下,多有案底在身,难受接纳,而不得不躲躲藏藏,他还真想在豫州长久住下去。
哪怕需要重操旧业,做个土里刨食的农夫,也比继续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好。
唉。
待回到寨中,周仓却意外地发现竟然空空如也,不禁吩咐其他人将粮食堆到仓库里后,逮了个人询道:“都去哪儿了?人呢?”
被留下看家那人,显然久不见他们回来,也有些心神不宁,闻言就像攥了根救命稻草一般,将首领裴元绍的打算给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何必这么心急?!”
周仓只觉那股一直萦绕的不安感更甚,忍不住责怪裴元绍太过仓促行事,却到底不好把不满在底下人面前表现出来,只有匆匆去马厩牵了匹马,顾不上和任何人说话,就往山下赶。
结果就在半山腰处,他隐约听得底下传来清脆的兵戈相击和分不清是谁的惨叫声,鬼使神差地勒停了马,翻身而下,寻了一高处,往下远望……
因离得较远,又有树叶遮蔽,周仓费了一番功夫,才看清底下战况。
他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被他们当做大肥羊的白袍青年,持枪骤马,灵活如练,正冷酷无情地大开杀戒,收割着四散奔跑的山匪的性命。
和他一比,逃命而不能,告饶而无用的土匪们,才更像待宰的柔弱羔羊。
周仓只简单看了几眼,就头皮发麻,脊骨发凉地退开——自己绝对不是此人对手!
怎么现在连个看上去简简单单好欺负的过路人,都是卧虎藏龙,有高强武艺在身的狠角色?
又忍不住怪生死未卜的裴元绍,将一干兄弟给害惨了:动不动就以貌取人,之前就不是没吃过亏了,怎还没学会慎重几分?
这下就招惹了个大煞星来,俨然一会儿要直捣他们本寨了!
周仓生平第一次,陷入了痛苦的两难境地。
他纵使去救,恐怕也是只做些无用功,反倒将自己搭上;可逃也不合适,且不说被撇下的弟兄们,在寨子里尚不知情的那些,又该怎么办?
要组织他们一块逃的话,耽误的功夫就不可能少,那只怕不出半日,就被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大煞星给追上,杀个干净了。
周仓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原地疯狂踱步,半晌急中生智,一拍脑门,催马换了条路,一路加鞭,直奔刚买完米的县城去了。
守在城门口的卫兵们,便遭遇了打出娘胎以来,最不可思议的怪事——
先是远远地看见一板肋虬髯的黑脸壮汉火急火燎地骑马赶来,把排队进城的秩序扰乱了,他们刚要皱眉呵斥,这人紧急勒住缰绳,在距他们尚有数丈的地方滚鞍下马,拜倒道旁,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个儿的来历和所犯的事儿,给一股脑地交代了个干净。
投案自首的不是没见过,可这般利落果决,理直气壮,半点后路都不留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等他们瞠目结舌完,这自称周仓的汉子,便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强拽这一队卫兵,往他所驻的山头去了。
在秩序规整森严的时刻,量刑惩治之事,自然得由官府去做,而由不得旁人越俎代庖。
周仓点头哈腰地催他们同行,心里暗暗叫苦。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个儿还有被逼得得向官府求庇护的一天……
可更叫周仓备受惊吓,六神无主的事儿,还发生在后头。
那白袍小将——这会儿已不是白袍了,上头是刺眼的猩红,一身凛凛,可谓悍气纵横——在见到官兵到来时,已将带头那几个杀得差不多了。
被抓个现行,他却是不慌不忙,只潇洒一甩枪头上饱浸的鲜血,连马都不下,从怀里取出一质地特殊的小牌后,扬声说了段什么。
说了什么来着?
事态的变化超乎了想象,周仓脑子昏昏沉沉的,目光呆滞地看着官兵脸色大变,旋即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向这看似英俊好欺的青年一丝不苟地行礼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燕司空帐下奋威将军,赵云赵子龙,奉命经过此地,适遇几个亡命之徒下山来欲夺吾马,有耽误急务之嫌,又问出手中沾有无数人命,方就地诛杀首恶。现汝等既已赶至,从者按罪量刑,便交由你们之手,我需继续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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