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大军才刚碾过不久,赵云顺手就将肆虐此地多时的一些匪患拔除了个干净,也充盈了一波损耗颇巨的军粮,于是他们这一路本以为会提心吊胆,却是走得无比安逸。
等他们自己探讨出了这背后缘由后,对燕清军的好感,也就更盛了。
左慈不知这些复杂背景,但见他们各个瘦骨嶙峋,便故技重施,通过广布食物以施恩慧,收拢民心。
在饥肠辘辘的流民眼中,新鲜瓜果和活蹦乱跳的鲜鱼,的的确确叫他们无法抵抗,当场欣喜若狂地对他跪拜磕头,口中大呼:“多谢燕仙君!多谢燕仙君!”
左慈:“…………”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差点给旁人做嫁衣的一日,气得额角青筋一跳,沉着脸色道:“贫道左慈左元放,道号乌角先生,非是汝等口中的燕仙君。”
话音刚落,左慈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分明已伸得老长,都碰到食物的一只只手,倏然一僵,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撤了一撤。
乌角先生?
这号如此寻常,听着就不甚靠谱。
左慈眉心一跳,险些被这些愚民不加掩饰的怀疑表情给气得道心动摇,半晌方隐忍道:“贫道怜汝等路途遥远,行去辛苦,方取来松江鲈鱼十数尾,冬枣百来颗,供汝等分食。”
众人将信将疑地面面相觑一阵,还是没法抵御近在咫尺的食物的诱惑,纷纷道谢上前。
左慈正准备翩然拂袖去时,却有一半大少年壮着胆子,攥住他袍袖,好似十分虔诚,小心翼翼道:“仙师大人,鱼虽味美,却不足果腹,不知仙师大人可有神通,似燕仙君那般向天借些粮来?”
左慈不满他理所当然地唤不曾施于他们恩惠的燕清为‘仙君’,却只将自己唤为‘仙师,’平白无故就低了几个层次,正要拒绝,听到‘燕清’二字和那叫人津津乐道的‘向天借粮’后,就忽然改了主意,矜持颔首道:“这有何难?”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左慈云淡风轻地一挥手,就有几大筐粮食哗啦啦地从天上掉下来了。
只是欢呼声还未出口,众人定睛一看,脸色就倏然大变。
再看向左慈时,方才那点刚刚萌芽的佩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滔天怒火和腾腾杀气。
左慈:“……?!”
“打啊!打死这个小偷骗子!”
不知谁带头喊了这么一句,这些对他无缘无故就怒目而视的青壮,就争先恐后地抄了被当做兵器的农具冲过来。
可怜左慈在短短数日内,就二度经历了极度莫名其妙的滋味,可对着气势汹汹的人群,他也只得避开锋芒,猛然一跳,化作白鸠,盘旋空中,以威严嗓音道:“愚民无礼!”
“我呸!还真当你有什么本事,”领头那人悍气十足,哪怕见到活人化鸟、鸟吐人言的古怪一幕,也只是愣了一愣,旋即火气更盛,提声骂道:“这狗屁道人戏弄我等,现还继续挑衅,还不捡石头砸!”
当他们是傻子愚弄呢这是!
那人装模作样,一拂袖掉下来的那几筐粮食,却是无比眼熟。
其他的他不晓得,可他眼力极佳,哪儿看不出其中一只竹筐的边上,还有他儿子前日调皮,生生掰断而乱糟糟地支出来的一条!
还端着副高深莫测的仙人模样,做的却是慷他人之慨的混账事儿!
左慈躲闪不及,被一块小石头砸中腹部,虽然伤不到他哪儿去,却也足够叫他气怒了。
他一时甚至都忘了不跟凡人计较的胸襟气度,冲这些穷追不舍的刁民狠狠喷出几口火来,直烧得一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其他人对他头来憎恨的目光时,才不悦地飞走了。
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是他久居深山,专心修道太久,才不知世人已是如此蠢钝善变,不识好歹了么?
左慈不清不楚地飞远了,却揣着满腹的憋屈。
即便在魂不守舍下到了都城,被冷风吹得脑子发胀,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所不知的是,燕清施于普通人身上的‘仙法’,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脱不开的关系,却在本质上有着极大的不同。
左慈虽神通广大,但他到底没触碰到‘凭空生物’的境界,还停留在‘移花接木’的阶段而已。
他‘变出之物’的数量越大,距离越长,消耗的法力就越多,而且除非是他有意思地指定从何处取,就只会随机在附近某处‘搬’来所需之物。
要让左慈像燕清那样大方得一摆手就能洒下一场金稻雨,足够淋得半城人一头一身,哪怕附近真有这么个大粮仓可让他不经允许地私自挪用,单那法力消耗,就足够把他榨成人干还倒欠的。
这次纯属是运气不好——那人求‘粮’,左慈用仙法随便一‘借’,刚巧就搬走了离得最近、在这支队伍中的那点省着不舍得吃的储备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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