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地、长久地沉默,只有直升机轰鸣的马达,卷着四围的一切。
那狂风像是要卷退黑暗,把黎明吹开来。
良久,马达的轰鸣之中,所有人听见气枪落地的“啪嗒”一响。
武警小队自软梯从天而降,梁旭不再反抗,手铐落在他细长结实的腕上。
大家谁也没有多说话,沉重的心情裹挟着他们,是的,曲江特大杀人案嫌犯终于落网,但那并不是金川案破获的终点。
他只是个殉罪者。
梁旭随着武警和后续上楼的刑警默然离去,他没有再问罗晓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房灵枢站在原地。
Kevin见他摇摇欲坠,伸手托住他的肩。
“不用扶我。”他攥住他的手:“Kevin,你是否支持安乐死?”
Kevin不说话。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房灵枢擦去脸上风干的泪痕:“我把两个原本应当安乐死的人,强行留下了。”
——活着真是太累了,也许不止为爱,也是为债。
生比死难。
每一场人生都是在和命运做一场盛大的博彩,拿青春赌,拿爱情赌,拿希望赌,浑浑噩噩地,觉得自己赢了,可回头远望,一生留下的都是欠。
爱也欠、恨也欠,谁人不欠?
残照余生,难还孽债,欲问厚地高天,孽债何来。
第53章 红雾
房灵枢他在回去的车上辗转反侧, 昏沉中想起许多人——想起梁旭、想起罗晓宁、想起卢天骄、也想到他自己。
他们同样在金川案的阴云下长大, 也许一直都明白,也许有的至死才明白。
每个人都曾经在生命的路口见到曙光, 曾经遇见过幸福、爱情、人生的希望。
而他们如今死的死、伤的伤, 入狱的入狱。
这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结果, 但又偏偏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在梦里感同身受地觉得恐惧——微博粉掉光了,全世界都嫌弃他事儿逼;邓云飞和闵文君也不理他了, 大家不愿意他再来刑侦中心了;再一回头, 别人告诉他,邹先生从五楼掉下来, 去世了。
房灵枢在梦里惊恐得无以复加, 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想哭又怕更加讨人嫌,只好偷偷摸摸地吞眼泪。
Kevin在一旁摇他:“灵枢,醒醒。”
这梦实在太浅了,轻轻一摇就醒了。Kevin给他擦了汗:“你做噩梦了?”
房灵枢懵了半天, 含含糊糊地说:“我是我们四个里, 最幸运的。”
Kevin不知他说的是谁, 只把他抱在怀里:“你靠着我睡,别缩在窗户角落里。”
房灵枢犹未脱离梦境的惊恐,他抓着Kevin的手:“你别爬五楼。”
Kevin一头雾水,只好顺着他:“不爬,不爬。”
房灵枢又忐忑地交待:“我不回家,我要去公安局, 我去刑侦中心。”
这一觉睡得颠三倒四,他从公安局的沙发上惊醒,适逢邓云飞提着盒饭进来:“醒啦?邹哥给你洗苹果去了。”
“卧槽,你们让我在这儿睡觉?!”
“你自己不愿意回家啊,大哥你梦话真的骚。”邓云飞擦汗:“不回公安局你就要去裸奔,我擦谁都拗不过你。”
房灵枢耳朵热了:“……我睡了多久?”
“就一会儿啊,这不刚吃午饭吗。”邓云飞把盒饭递给他:“吃我的吧,以为你要睡到下午,我再去打一份。”
房灵枢接过盒饭,忍不住又问:“我梦里还说啥了?”
“别提了。”邓云飞爆笑:“总之很黄很暴力——你是压力太大了。”
他俩这头说话,邹凯文也提着塑料袋回来了:“睡得好吗?”
房灵枢看他一眼:“哇,爬楼英雄,下次别这么吓人了好吗?我胆都给你吓裂了。”
Kevin只是笑,他把塑料袋放下打开:“你父亲对我真是厚待,说要给我加餐——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吃得下?云飞一起吃吧。”
邓云飞和房灵枢都探头去看——三份加菜,红烧鸡油爆虾外带羊肉汤,还有一大盒新米饭。
这就很过分了,海内海外还区别对待啊?!
邓云飞琢磨着这三个菜:“小鸡炖蘑菇,招待新女婿——房队可以的。”
最怕群众说实话,说得还忒露骨。
两个骚人都脸上一红。
三人围坐吃饭,房灵枢问起罗桂双的通缉情况:“有消息没有?”
“会躲得很。”邓云飞挠头:“我们检视了曲江案当天和次日的公交监控,没发现和罗桂双面貌相近的人员,但是梁旭跟你打球的那天,倒是在307的监控上发现一个背影略像的人,也是跛足。”
房灵枢也皱眉:“307终点站是转运站,人流量那么大,这还是无头摸鱼——市民没有举报?”
“暂时没收到。”
“通缉令就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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