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梁旭怎么也都睡不着,梁峰的话一直在他心里刺着,又好像听见罗晓宁在什么地方哭,怨他不去。看看十点了,他游魂似地摸出门,晃晃荡荡往翠华路去。
他走得很慢,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这一趟,这个点除了通宵的青年,大家都该睡了。
他一直走到罗晓宁家楼下。
意外地,又或者是意料之中地,罗晓宁的窗户亮着灯,窗口趴着一个人,像只守家的小狗,呆呆地朝外看。
——不是罗晓宁又是谁呢?
梁旭走到他窗户下面,罗晓宁大约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梁旭仰头看着他。
月光洒下来,那情景倒像是幽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晓宁看了他一会儿,大约并不敢信,像梦游一样,罗晓宁干脆利索地从窗户里翻出来了!他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眼巴眼望地隔着一道老虎窗,轻声地,他叫了一声:
“哥哥。”
梁旭这才醒过神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全下来了,他不敢大声叫,只是着急:“回去!回去!”
罗晓宁不肯回去,趴在老虎窗上又叫了一声:“哥哥!”
梁旭怕他出事,越发不敢喊,羞愧和心酸都涌上心头,他也不问罗晓宁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睡,因为根本就不必问,他踮着脚,伸着手,压低了声音向上道:“你快回去!会开门吗?你开门,开门出来,别趴在上面!”
罗晓宁愣了一会儿,仍旧盯着他不动。
梁旭语无伦次:“晓宁,你给我开门,你让我看看你。”
这话说动了罗晓宁,他“唔”了一声,掉头爬回去了,爬的时候头又撞在窗棂上,但这也阻止不了他欢快地向门口奔。
梁旭也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楼去。
罗晓宁摸着黑,把门打开了,他们生离死别一样地抱在一起,两个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因为这并不算什么远别,可这一星期实在太难熬了。
他还穿着旧衣服,是梁旭过去的小衣服,他钻进梁旭怀里就不肯出来了。
梁旭抱着他,像收回了借给别人的宝物,硬是觉得哪里弄坏了,他摸摸罗晓宁的脸,怎么好像一个星期就瘦了。
“哥哥,你不要我了。”罗晓宁这会儿不哭了,只是呆呆地问他。
梁旭无从解释,这个点上又怕惊动了人,只好小声哄他:“是哥哥不好,哥哥早就该来看你,哥哥……我是有事。”
罗晓宁不哭也不闹,只是钻在他怀里:“我不喜欢这里,哥哥,我跟你走!”
那时刻,梁旭是真想一把抱起他,就这样带他走了。
——但这里才是罗晓宁的家,他们住得也并不远,他带他走,明天又该怎么办呢?
他踏着月色,独自回去,心里一直想着罗晓宁临别问他的话。
“——明天来吗?”
不知不觉地,他觉得罗晓宁应当是属于他的,不应该交给任何人,因为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午夜的长安街头,凛冽的春风吹过来,他觉得身上一阵熟悉的气味,低头去闻衣袖,才发现那是罗晓宁身上的药气。
他拢起袖子,把这一缕药气卷在袖子里,生怕一阵春风要把它吹散了。
第30章 现场谋杀
雨势没有停歇的意思。已经凌晨两点了, 搜索的警员都是又冻又饿, 房正军命令所有人撤回山脚。
他们现在面临非常尴尬的处境,原以为山路难行, 车痕又醒目, 梁旭走到半路应会弃车而逃, 但人算不如天算,怎么也想不到雨会越下越大。此时梁旭有车, 而搜索的警员是徒步前行, 如果真的两相遭遇,梁旭一头撞上来, 那就只能迎接牺牲了。
洪庆山平缓处还有村落和居民, 不确定凶犯会不会突然下山挟持平民。不稳定的因素太多, 但贸然前去只能是无功而返。
邹凯文也随着警员上山下来,雨衣根本遮挡不了雨势,所有人都是连泥带水。大家来回走了三五趟,唯一收获是通知了附近的山民, 保持警惕, 一旦有情况必须通知警方——武警调派的越野车全用来干这个了。
没办法, 房灵枢牺牲固然事大,但保护无辜的山民更为重要。
房正军迎着Kevin回来,低声惭愧道:“你说得对,真的搜不出什么。”
Kevin语调宁和:“大家应当也都是这样想,只是我身份特殊,所以敢说而已。”他走近房正军:“房先生, 你是否担心灵枢已经遇害?”
这话刺中了房正军的心,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偷偷抹去眼泪。
“梁不会那样做。”Kevin推开车门:“先上车来,我刚才借用了你们的GPS,我想如果我是梁,我会选择向蓝田县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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