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燃叹口气,不想再跟自己较劲,耿耿于怀的人果然得不偿失。从今日起,自己是不是真该尽释前嫌一笑泯恩仇?毕竟他从未一无所有……
晚餐时,皓琳已经赶回来,看一家人团聚,激动兴奋,话匣子一打开可就收不住了,连同兄弟俩小时候一些糗人的陈年旧事都拿出来寻开心,引得皓毅屡次抗议。
龙心大悦的陈锦雷在饭桌上宣布,两天后全家坐私家游艇出海。那游艇是陈锦雷在前几个月购置的——
专门赠予新婚妻子的礼物,以瑞真的名字命名。
皓燃不知道有这件事,乍听还惊了一下,想起大学毕业前与瑞真去魁北克坐渔船,在湖上漂了整整一天也不厌倦,现在物是人非,心里极不情愿凑这份尴尬的热闹,但嘴上却没能说出来。
一边切着盘里的吞拿鱼,一边在心底搜索借口,正抬起头打算开口,却迎面对上姜守仁深邃的双眸,那眼睛里透露了太多的讯息,有些安抚和劝诫意味,将他的冲动生生地压了下去。
皓燃没能装作视而不见,太有悟性也不是好事,做人比寻常人累,常常不自觉地反省和思索不必要的细枝末节。
就这样食不知味地挨到餐后甜点,皓燃借故回房间,一下感觉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坐到窗台边发呆,楼下的花棚敞着,老园丁不知去向。
半小时后,他又坐不住了,到地板上做伏地挺身,五十下之后翻身躺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过一会儿才缓缓站起来,把靠在墙角的画具取出来,放到阳台边架好,夹好一张白纸就开始画起素描来。
敲门声响起时,皓燃已经将大卫头像画到一半,当他拉开门看见来人时,还是觉得有点意外。
“这么好兴致。”
姜守仁走进来,一眼看见画板上的半成品。
皓燃没有开口,反而回到画架边继续执起笔涂阴影部分。
之后起码有两分钟,姜守仁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靠坐在一张木椅的扶手上,不经意地打量皓燃的房间。
这房间比较大,只有两个隔间,墙体也都是纯洁的素色,室内场景布置得很简约俐落,跟皓燃留给别人的干净质感重叠。
不过学画的人通常在细节上不是太讲究,比如脚下散布着画具,废纸篓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素稿凌乱地摊在茶几上,还有一些石膏像。
房子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在纸上划擦的唰唰声。姜守仁看着皓燃的侧面,再次开口:“周末你有安排?”
“嗯。”
皓燃自然清楚姜守仁已经看透了他的动机,但是表面还是若无其事。
“比出海更重要?”
“什么意思?”
皓燃笔下一顿,却仍没有转头看他。
“如果不愿意就不要勉强。”说着就起身向皓燃走过去,然后站在他身旁端详着大卫像,“你常去打球?”
在还没有摸清对方思维逻辑时,他就已经转移话题重点,皓燃的感觉并不轻松:“是啊,怎么?”
“周末能陪我去运动馆吗?”
这一句话终于让皓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过头来看他。
“你想替我解围?”
对方避重就轻:“我只是邀请你去球场。”
“你不必这样做。”
第4章
姜守仁的眼中埋着很深的探寻,像是要搜出皓燃体内最真实的一面,下一秒,守仁已将右手按在了皓燃的肩颈处,虽然只停留了两秒便放开,但皓燃还是有点惊讶他这无意识的肢体动作。
“后天打电话给我——如果你也准备去打球的话。”说完,轻轻笑了一下,没等皓燃送客,他就往门口走去,关门的时候加了一句,“可以随时到我那儿喝杯咖啡,我就在你隔壁。”
皓燃听后也淡淡笑了,就目前来说,能让皓燃主动过去敲开姜守仁的门,大概也只是为了他那手煮咖啡的本领了。
看着房门被拉拢,皓燃丢开铅笔重新坐下来,他发现自己在姜守仁眼中发现了什么,那种久违了的纵容和理解,似乎比陈家屋檐下的其他人更细致地透视了他。
皓燃不想同他太接近,也不想过早地放弃自家的阵营,要投靠对手,他还没有完全解放自己。
像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起身走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从一本《现代美术史》的扉页里取出一张相片,上面是穿着湖绿色连衣裙、笑容灿烂的谢瑞真,那头长发随风飞扬异常飘逸,她的头顶有两只蝴蝶,却不及她一半的鲜艳。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一张像样的合影,但却各自保留着对方的照片。皓燃知道瑞真一定把他的相片丢掉了,她是个太知道自己优势的女人,永远不会允许旁人误导她的判断。
皓燃对于扮演痴情汉的角色已经厌倦,今天,他看清了很多事,不成熟的是自己,今后也没有必要再替自己开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走到碎纸机旁边,将照片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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