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幻影一闪,只见那妖王手中持剑,剑下有个小孩子,死了。
小孩也就是凡人儿童五六岁的模样,眉宇间与妖王还有几分像。
这场景不必解释,众人都看明白了——老乌鸦只说有天妖,并且天妖是妖后生的,没说是已经生下来的还是未来的,妖王以为此劫应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他听说天妖会夺取他的法力,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义”灭了亲。
妖后闯进来,见了此情此景,当场翻脸与妖王玩了命,可惜未能战胜妖王,负伤离谷,临走时,只有一只巴掌大的小灰鸟跟着她。
鸟妖指着落在妖后身后那灰头土脸的扁毛畜生,羞涩地介绍道:“我。”
没人理他,谁都不关心一只丑家雀。
接着,幻影再次一转,只见妖后换下了她那身累赘的装束,只做寻常女子打扮,匆忙地带人上了扶摇山。
她带着一个样子有些木讷的年轻姑娘和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都是熟人——女的是唐晚秋,受伤的正是唐轸。
唐轸自胸口往下戳着一根巨大的獠牙,半边身体已经焦黑一片,却依然能看出清秀温文的眉目来。
韩渊疑惑道:“这是哪段旧事?”
程潜道:“唐轸说过,他年轻时曾与师妹唐晚秋在外游历时遇险,正是师祖施救,应该就是这时候。”
程潜话音没落,只见幻影中的扶摇山门口,一个正挽着裤腿干什么活青年抬起头来,一见此人,程潜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滞,整个人呆住了。
师父……
韩木椿还是画像上的模样,气质却已经有了后来老黄鼠狼的猥琐雏形,吊儿郎当地将手上的锄头往肩上一扛,远远地见了妖后,此人口中也没个尊称,直呼其名道:“红云,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说话间,韩木椿目光略一扫唐轸与唐晚秋,唐晚秋与他目光相接时,竟微微一愣之后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没敢吭声。
妖后道:“他因为我被梼杌所伤,你师父呢?快点,我要找他救命。”
“凶兽梼杌?”韩木椿面色微微一正,随即将刚才在地里刨东西的锄头往空中一抛,毫不挑剔地踩着此物飞上了天,口中道,“跟我来。”
程潜贪婪地看着韩木椿,哪怕是御物飞行,他那一边高一边低、沾满了泥巴的裤腿也看不出有任何仙人气质。
可他依然看不够。
直到这一行人再也看不见了,程潜才有些落寞地别开视线。
鸟妖比比划划地指了指唐轸住过的院子,好似是充满崇拜之意地抬起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韩渊猜测道:“你们王后被妖王所伤,离开妖谷,半路上遇到了凶兽梼杌,啊,我知道了,妖兽一族,强者为尊,强者吞噬弱者都是常事,凶兽见她修为受损,想要趁火打劫,是不是?”
程潜回过神来:“所以唐轸那次所谓受伤,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为了救人——救妖后吗?”
鸟妖又使劲点了点头。他抬起两只鸟爪子,不熟练地将其化为人手,掰扯着两只微微有些变形的拇指,往一起点了点。
韩渊在旁边懒洋洋地接话道:“这个我看明白了,他们俩养伤养着就勾搭到了一起……”
程潜瞥了他一眼——闭嘴。
韩渊一回头看见水坑呆愣愣的神色,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将自己那不甚尊重的话咽了回去。
唐轸那时还没有被卷入噬魂灯中,身上没有那种缭绕着倦怠的死气,他有一双安静如春水的眼睛,纵然当时修为还不高,但博闻强识,谦谦君子,即便是人,也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何况是个没见过什么像样男人的妖。
扶摇山地广人稀,掌门童如神出鬼没,十天半月不见踪影,韩木椿不务正业,成日与花鸟鱼虫相伴,除非唐晚秋主动去找他,否则也不怎么露面。唯有挂名弟子蒋鹏会偶尔出现一次送些丹药……没人打扰,正是暗生情愫的好地方。
此事发生得十分顺理成章。
妖族帝后有杀子之仇,基本算是决裂,妖后另寻良人,这本也无可厚非,但要命的是,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恰恰是这个孩子应了老乌鸦预言的劫。
天妖生而不祥,妖后刚一怀胎便引来了天劫,十几道柱子粗的大雷追着她劈,乃至于惊动了童如。
童如冷眼旁观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心,出手保下了她。好在天妖没生,无功无业,引来的天劫并没有一定要将她们母子置于死地。
此后,唐轸决定离开扶摇山,为了妖后母子,出发去寻找传说中的大雪山金莲叶。
北边越过一望无际的草原,便进入终年不化的冰原,冰原又叫做“极北”,有玄武堂坐镇,而极北再往北,便是万里无人的高山与深渊,谷底深处有天池北冥之海,尽头飘着终年不化的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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