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妈妈曾经说过,姥姥有很多海外关系,大舅六十年代到苏联去留学也是外面的亲戚帮忙办的。
但是文革期间,这些都成了把柄和罪证。
在批斗中,年界四十的姥姥瘫痪了,而且右手再也没有活动过。
文革结束后,消息中断了很久的大舅联系上了,家里人都非常思念他,希望他回来。
坚强的姥姥曾经用左手在信件结尾的地方写下了“你给我回来”几个字。
姥姥瘫痪后,非常顽强地生活着,甚至拒绝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用左手照顾自己的一切生活,甚至还择豆角、熬粥。
所以姥姥成了全家人的最具体的偶像,她的很多习惯都被学习和模仿了,今天的早餐也是如此。
而且除非条件不具备,只要有可能,也是天天如此。
吃早餐的时候,我问妈妈有没有时间,想单独和她谈些事情。
妈妈给出的回答是随时奉陪。
于是,气氛就紧张起来。
尤其是霆,没吃几口,就借口不舒服,回到客房里去了。
我和妈妈坐在客厅舒适的大沙发里,开始闲聊着些我小时候的记忆和经历。
我随便闲聊天似的对妈妈说:“妈,我发现我最喜欢您了!”妈妈笑了:“嗯,跟没说一样,那个儿子不爱妈啊?这叫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接着问:“您就没觉得这有点什么不对劲儿吗?”妈妈严肃起来了:“有什么不对劲儿?你说……”我说:“我最近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我这叫‘伊蒂普斯情结’,就是恋母情结!”妈妈皱了皱眉:“那又怎么样?”我笑了:“没什么,这不是跟您聊聊嘛!”
妈妈看了看我:“别把我当傻子,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儿出去走走,培养点健康向上的兴趣爱好,参加点有益健康的户外活动。
别老闷在家里头看书,更不要看这些神经病写的书。
这些书看多了,不是疯子也成疯子了。
你小时候身体不好,老生病。
一方面是我不放心,一方面是你体力达不到,所以就很少跟外面的孩子们疯跑疯颠儿的,爱看书。
你现在身体也好了,就该多活动活动,到处去见见世面。
怎么老是克服不了惰性?年轻轻的,老待在家里头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书有什么用?等你弄明白了,人也老了,身体也完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反正我不赞成你现在的生活方式。
其实有的时候,及时行乐也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方法。
干吗非要把自己搞的多愁善感?杞人忧天?没用!”
我看见妈妈的样子,知道这样拖下去没有完结,所以把心一横:“妈啊,我现在遇到一件难事,想跟您说说,让您帮我分担分担!”妈妈又开始唠叨了:“天底下干什么都不容易,《西游记》动画片里都唱了:‘容易干不成大业绩’。
人这一辈子,别管当官的还是老百姓,你看谁轻松啦?……”我赶快拦住妈妈的话头:“妈,我不是说那些事情。
您别老教训我成吗?我就是象跟你说说我的一些想法,想跟您沟通沟通!”妈妈这才摆出一幅合作的态度:“那你说……”我有些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了,所以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果盘和茶杯:“我发现我有些不太正常。
我……好像,好像对女人不感兴趣,好像喜欢男人!”我等着妈妈的回应,可时间象停止了一样,那一刹那除了窗户外面偶尔传来的邻居们相互问候的声音外,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我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仍然没有听到妈妈的回应,我抬起头来,才发现妈妈正在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
好像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怪物,或者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她似的,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儿,又害怕她太生气或者太失望。
我喊了一声:“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声音抖得很厉害,好像做了什么理亏的事情,请求别人的原谅似的。
我受不了妈妈逼视的眼神,更不敢看她眼中的痛苦和愤怒。
突然,妈妈说话了,虽然声音不高,却让我浑身打了个寒颤。
妈妈说:“你是和跟你来的这个人搞在一起吗?”我不知道妈妈怎么会突然间领悟到了我和霆的关系?想想也许正常?也许是妈妈猜的?我来不及做任何准备:“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就什么也说不出来。
妈妈很倔强地把脸转向巨大的墙画那边,急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眼泪还是出来了。
妈妈还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有些心烦意乱:“好像是很小的时候,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妈妈还是很坚持地问:“是和跟你来的这个人吗?”我知道自己根本无需否认了,就点点头:“嗯!”妈妈再一次使我出乎意料了,她竟然问:“你扮演女性角色吗?”我简直太吃惊了,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妈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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