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活着是好事,死了也未必是坏事。
人死了,家里的人却还牵肠挂肚的等着,与其如此还不如索性痛快的断了念想,也好叫家里人活得轻松些。
当初这话其实是说给老黑听的,因为他们五个人当中老黑活下来的可能最大,只是最终把东西带出来的人却成了他。
他们队里的人写信时都曾有意提过队友的信息,就是想着念着如果自己出了事,有个人能够通风报信。
杨铁的媳妇李牧知道住在附近,却不知道住在哪。苏大勇的家人遇洪水逃难,根本无迹可寻。老黑从来没提过自己家人,剩下那个也……
从军营里出来后李牧就回了这山上,他寻人无法,只能守株待兔,只希望他这命长退役下来的名头传得够远够响,好叫那些人找着他。
之前遇着张舒兰的事情他忍着,村里的人他无视,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念村子的好,而是因为他欠了命。
命他还不了了,遗物却一定要带到。
收了遗物,那母子三人就哭得更加厉害了,虽然有白桂花在旁边劝,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那悲伤的气氛。
又坐了一会儿,李牧正准备去收拾碗筷,一旁却有一只修长的手先他一步。
从刚刚就不见踪影的仲修远突然冒了出来,“你累了,休息一会吧。”
他从刚刚开始就站在院子后看着鸭子,面无表情地听着屋内的哭声说话声。这样的情况,他不配在场。
李牧放了手,正坐下,一旁一道女声却响起,“还是我来吧,哥。”
苏大勇的女儿红着眼眶站了起来要帮忙,仲修远见状看了她一眼,“不用。”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冷淡不好,所以他又补了一句,“你是客人,好好休息。”
“不碍事。”那女娃娃看了一眼仲修远,又偷偷看了看李牧,低声说道:“帮着李哥做点事情是应该的。”
仲修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想这些不适时宜,但还是有些忍不住酸了心,李牧这人倒是好本事。
下午才有一个龚茵茵送上门来,晚上就又来了个妹妹。
仲修远看了一眼李牧,收了东西沉默无声地进了厨房去洗碗。
李牧知道这些人来找他累了一路,他与鸿叔、徐田商量了,让这四人暂时在两家住下。
他家就一张床,而且又是两个大男人在家,招待这些女眷到底不合适。
李牧把四个人安顿好,再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半夜。
村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山里也变得安静。
接待完白桂花与那母子三人,李牧有些累了,回家之后洗了脚便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仲修远在院子里打了井水,拧了毛巾,盖在了闭着眼睛的李牧脸上。
李牧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睁开眼看了看手上的毛巾,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之后,脱了衣服躺到了床上准备睡觉。
知道李牧没有说话的心情,仲修远也不再烦他,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也躺下。
李牧似乎累了,所以睡得格外的快,很快屋子中便传来微不可闻的鼾声。
见着李牧这模样,仲修远却是毫无睡意。他轻轻地侧过身来斜躺着,借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打量着身边睡觉的李牧。
李牧其实算不得好看,而是男人该有的英气,小麦色的皮肤,标志的眉眼,总是微微轻抿着的唇。他身上总有一股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沉稳气息,他的背梁总是挺得很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知道李牧睡着了,仲修远的胆子不经大了几分,打量着李牧的视线也更加赤/裸。
在此之前,他与李牧的交集并不多,仅数次。
算起来,他这十年征战生涯中一共只出过四次错,但四次似乎都与李牧有关。
第一次,他被大宁埋伏遇难。那次他与他偶然相遇,那次他记这人一记记了五、六年。
而这一眼,怕是还要记一辈子的。
他确认李牧也参军了,是在两人第二次相遇时。
那时候他故意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带着六万多的大军埋伏在山里,准备设了计让大宁的人跳入陷阱,然后迂回包抄,一次清剿干净。
战术从设定到实施都十分的顺利,甚至是直到大宁的人跳入陷阱,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没出任何岔子。
可就在他与大宁的先头部队对上时,在两军开战时,他却在大宁的先头部队当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当时他心中有多震惊自不用说,更多的却是不安,两军交战,刀剑无眼,若这人死在了他的手上……
当时的他实在太过震惊,震惊到他完全忘了山外还埋伏有三万大军,正在等着他的信号好发动攻击。
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的他就那么带着身边的三万人,什么都不想的,傻乎乎地追着李牧的先头部队跑了几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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