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忠想到当年谢桓夫妇的惨死,瞬间腿软,白着脸颤声道:“不能吧?那窃钩大盗有着飞天遁地的本事,更是精通用毒之术,可莫遥公子早就废了武功,当年王爷救他的时候,他只剩一口气在了,更不要说他对毒药一窍不通……这,哪一点都不像啊!”
宣王沉默片刻,道:“确实不像,字迹也不像,可我方才眼皮子跳得厉害,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觉得他那模样与谢桓夫妇有几分神似。”
汪忠想了想,道:“怕是巧合,别的能装,这内力有还是没有,行家一看便知,错不了。再说,当年废太子被囚,王爷您还求过情偷偷照拂过呢,就算他真是废皇孙,对您也只有感激的份儿。”
宣王重新坐下,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神色不明地“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低声道:“阿遥今日顶着酷热出城,怕是累到了,去给他送一碗绿豆汤。”
汪忠看看外面早已凉下来的夜色,心中一跳,唇动了动,躬身应道:“是。”
*
客院厢房,屏风后面热气蒸腾。
墨远坐在白雾缭绕的木桶中,惬意地歪靠在桶壁上,目光则穿过雾气直直盯着墙上新挂的弓箭,半晌后轻笑一声,目光转冷。
宣王口中说要将太子射瞎,暗地里却将箭矢上全部淬了剧毒,还真是时刻不忘假仁假义。
不过这一手倒是正合他心意,他的确想要太子的命,太子其人狂妄自负,仗着母族在京城势力强大,处处与他父亲针锋相对,当年他父亲尚在东宫时就敢跑到东宫去挑衅撒野,之后他父亲被幽禁锢城,太子更是追到锢城落井下石,甚至因凌辱未遂狠狠踢了他母亲的肚子,将那肚子里刚刚成形的胎儿给踢没了……
他现在不仅想将太子那对狗眼射瞎,更想让太子饱受锥心蚀骨之痛,他会将宣王准备的毒药换成了自己的,那样太子死前会遭受极致痛苦,也算给他父母和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报仇了。
“莫遥公子,王爷叫小的过来给您送汤。”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他收回目光拿起木瓢往身上浇水,扬声道:“进来吧。”
侍从走进来:“莫遥公子,王爷说您今日出城受累了,特地叫厨子煮了些绿豆汤,您一会儿喝了好去去暑。”
墨远随口道:“端进来吧,放旁边凳子上。”
侍从低着头绕过屏风,在木桶旁放下碗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股熟悉的味道缓缓送入鼻腔,这股味道极其细微,对普通人来说极难察觉,却逃不过精通毒术之人。
墨远舀着水的动作一顿,不疾不徐地放下水瓢,伸手将碗端到面前,垂眸看去,碗里滤去绿豆的汤水清亮诱人,除了绿豆的清香,看似再无其他异常。
他笑了笑,似乎全无察觉,抬起碗便送到唇边。
正在这时,一阵劲风袭来,墨远倏然抬眼,眼角余光瞥见一支细小的箭簇破开白茫茫的雾气,飞速旋转着冲向手里的碗。
电光石火间,他看似随意地微微侧身,行云流水间,那支利箭擦着碗沿滑过去,无声无息地扎入一侧盆栽中,留下又细又短的箭尾轻微震颤。
墨远故作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立刻认出那是连慕枫的袖箭,不禁心口一跳,忙垂眼遮住目光,一副完全没有察觉的模样,端着碗的手微微抬起,碗里的汤水再次往唇边倾斜。
“慢——”
伴着一声厉喝,房梁上陡然飞下来一道黑影,同时劲风横扫,一记凌厉的掌风将他手中的碗打落,碗无声落在桶边的织毯上,洒出来的汤瞬间将织毯浸黑。
墨远无奈地暗叹口气,抬起脸时却是惊讶的神情:“连少堡主……你怎么在这儿?”
连慕枫面有怒色,压低嗓音道:“汤水有毒,不能喝!”
墨远诧异地张了张嘴:“怎么会?这是王爷叫人送过来的。”
连慕枫冷笑:“你怕是对你们王爷太过信任了。方才我过来给你送契约,看见两个侍从鬼鬼祟祟,便躲起来偷窥,亲眼看见他们往汤里撒药粉,也亲耳听到他们说的话。”
墨远似怔住:“他们……说什么?”
连慕枫对宣王的小人行径颇为不齿,冷着脸一甩衣摆在凳子上坐下,沉声道:“我只听一个侍从边叹气边说:王爷又要给莫遥公子下药了,明早醒来,也不知后院哪个公子要倒霉。”
墨远很想说“不必说了,我都知道”,可看着连慕枫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再想想如今两人萍水相逢的关系,只好忍住哭笑不得的情绪,故作震惊:“这是什么意思?”
连慕枫气道:“我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汤里有毒!听他们的意思,你以前就中过毒,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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