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宁王还没露出反意,他手下的一群人却坐不住了。
首当其冲的,是由蒙古骑兵组成的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以朵颜卫实力最强,因此也被统称为朵颜三卫。
这些蒙古骑兵在洪武年间归降明朝,一是因为明朝军事力量强大,隔断了他们同大兴安岭以西的联系,二是比起朝不保夕的北元,打谷草都要上交的草原部落,明朝这边工作稳定,按时发薪,隔三差五还有额外的赏赐,他们自然愿意为明朝工作,为了养活一家老小,给谁打仗不是打?
从洪武二十二年设立,到洪武二十五年归于宁王统辖,以兀良哈,翁牛特,乌齐叶特三部组成的朵颜三卫在工作中始终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遇上北元来打谷草,不用命令,挥着马刀就冲上去,亲戚朋友一样砍,多次受到洪武帝的表彰,堪称劳模中的典范。
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比起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北元老乡,朵颜三卫的生活已经大踏步迈进了小康水准。
吃喝不愁,放牧无忧。
三卫的蒙古骑兵对这样的日子十分满意,不想朝廷的一纸令下,他们就要被迫下岗,饭碗保不住了。
削夺宁王护卫?这还了得!
一旦被明朝解雇,断绝了生活来源,日子怎么过!回草原放牧?习惯了豪车别墅,谁还乐意去挤公交睡通铺?
学习老乡打谷草?身为明朝的打工仔,他们比草原上的老乡更了解明军的战斗力,这么干除了找揍就是找揍。
三卫的首领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不想下岗,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宁王也和燕王一样,造皇帝的反!
如果宁王像燕王一样去靖难,朝廷还削个X的护卫!
朵颜三卫的首领日盼夜盼,望眼欲穿,就等着宁王扯起反旗。
造反是多好的事,宁王怎么还不反?
老天或许听到了他们的祈祷,哪怕宁王下不了决心主动造反,在燕王和建文帝的联手推动下,早晚也会被拉上靖难的大船。
这个日子,注定不会太久。
八月下旬,燕军开往真定的途中,遇上了耿炳文派出查探军情的部将张保。张保自知以自己手下一千多人根本不是朱棣的对手,干脆领着部下直接投降,还告诉了燕王一个重要情报。
“朝廷号称发兵三十万,人数并未集齐,目前只有十三万在滹沱河南北扎营。若在此时进攻,可趁大军立足未稳取得大胜。”
听闻此言,帐房里的诸将都面露喜色,若真如此,将又是一场大捷。
于是纷纷进言,中心思想就一个,“王爷,打吧!”
燕王没有马上做出决定,令人先将张保及一千多名降兵安置到营中,随后同众将关起门来商议到底该不该打。
朱能和大多数人的意见一致,打!必须打!
张玉老成持重,认为应该先探明张保所言是否属实,提防耿炳文用间。
朱棣将目光投向帐中其他部将,最终落在沈瑄身上。
“瑄儿,你意如何?”
攻打雄县,设伏月漾桥是沈瑄出谋,燕王话一出口,众人同时将注意力转向沈瑄。
“回王爷,卑职认为,可将张保遣回真定,告知耿炳文,我大军挥师将至。”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荒谬!”何寿最先出言反对,“我军已知真定军备,耿炳文却不知我军,正该趁其不备一举拿下!遣张保回去是何道理?!”
何寿出言,李彬,孟善,房宽等人纷纷表示赞同。
朱能皱眉,同样认为沈瑄此言有些不妥,介于两人的交情,没有公开反对。张玉却在沉思,并一把拉住了想要附言何寿的儿子张辅,不许他出声。
投靠燕王不久的毛遂,郑亨深谙职场新鲜人的道理,除非必要绝不轻易开口,心中却在思量,看眼前的情形,燕王麾下绝不是铁板一块。武将不和有好有坏,端看燕王怎么想,如何处置。
燕王没说何寿对还是不对,转向站在武将队伍中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说道:“高煦,高燧,你二人是何意见?”
朱高燧年纪尚小,一向唯朱高煦马首是瞻。
朱高煦也在思考沈瑄话中的机关,奈何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战场经验不够丰富。
“回父王,儿惭愧,不解沈指挥言中所指,还请沈指挥解惑。”
“好!”朱棣笑了,“不明者当问,不丢人!不求甚解,固执己见才是为将者的大忌!”
话中的意思明摆着,何寿房宽等人顿时面露尴尬。
燕王点到即止,既点拨了何寿,又给他留了面子,之后才继续说道:“耿炳文大军驻扎滹沱河南北两岸,若我军进攻北岸,即便得胜,南岸之军必有准备,趁我军疲惫渡河进攻,胜负难料。不若令其合兵一处,一举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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