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看向郑遂,直把对方看得冷汗潸潸头皮发麻,才道:“朕亦听闻,海寇侵福建,福州中卫有百户孙瑛领兵与之对战,与贼联舰接战,所部皆没。而巡海指挥李彝闻讯,非但不出兵增援,反而坐视孙瑛等力战而亡,待贼夺船遁去才挽舟邀功,并污孙瑛等出战不利,夺其全功!”
“这……”
朱棣冷哼一声,“国家牧民,民以养兵。临战御贼,将帅当以身先!罪人李彝畏贼不前,睹麾下死战而不援,更欲夺下属之功,其行可恶,其罪当诛!”
郑遂忙道:“陛下,此事尚未有实据。福建都指挥使司奏报,巡海指挥李彝确有实功,而百户孙瑛不过斩首一级即因冒进被贼寇所杀,还望陛下明察!”
“卿以为朕所言非实?”
“臣万万不敢!”
“不敢?”
朱棣再次冷笑,大手猛的拍在椅背之上,发出一声钝响。
雷霆之怒,群臣顿时噤若寒蝉。
充斥着怒火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不要以为朕不在南京就会被蒙住耳朵,捂住眼睛!朕征战二十余载,想在朕面前诬罔为功,打错了算盘!”
话落,朱棣随手取出福建巡按御史和按察司的奏报,扔到郑遂脚下。
奏章摊开在地,上面的每一行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出言为李彝争辩的郑遂身上。
拾起奏疏,看过全部内容,郑遂跪伏在地,道:“陛下息怒,臣愚钝,万死!”
朱棣没再理他,任由他跪着,扫视群臣,当殿颁下敕令,派有司会同福建巡按御史覆验此战。死伤者加褒恤,畏缩不前,坐视同袍战死者正其罪,诬罔夺攻者罪加一等!
兵科都给事中郑遂以奏对失措黜为沅州同知,升工部给事中马麟为兵科都给事中。
对郑遂来说,再没比今天更倒霉的日子。
马麟却是难抑喜色,出列,叩谢圣恩。
六科给事中加起来超过两位数,每科都给事中却只有一个名额。虽说言官是清流,可清流也要力争上游不是?
郑遂被拖了下去,朱棣硬声道:“国家之治在明赏罚,有功当赏,有罪必诛!朕不敢自比尧舜,但愿以此法治天下!”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群臣下拜,孟清和一边高呼,一边在心中琢磨永乐帝此举用意为何。
虽然参不透永乐帝的全部目的,但有一点,今天的事传出去,边塞的将领都会绷紧了神经,即使御驾南归,也不会轻易懈怠。短时间内,“天高皇帝远”的错误思想绝不会有太大市场。
天子在北边,尚且对南边的事了如指掌。回到南边,就会忽略北边的事?根本不可能!
甭管离多远,胆敢违法乱纪,事发之后绝逃不过脖子上的一刀。
想明白的不只是孟清和,在场文武,只要脑袋没被塞住,多少都能领会到朱棣的用意。
瞒天过海这四个字,基本不存在朱棣的字典里。
谁敢在他跟前这么干,基本离死不远了。
发作了谎报战功的李彝,朱棣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南归的事上。群臣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天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帝王心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猜透。
孟清和站在沈瑄身后,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现如今,他即是行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又是行部鸿胪寺左少卿,一肩挑两职,跨越文武,头上还顶着大宁镇守,很快要和赖在会同馆里的草原部落使臣和野人女真头领打交道,已经被架在了火堆上。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工作进展顺利,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虽说定远侯答应能帮的尽量帮,可到最后,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完成。
找帮手,可以。
找枪手,那就不成了。
永乐帝同群臣商量南归事宜,为的也是挑拨鞑靼瓦剌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走,瓦剌和鞑靼根本打不起来。
有朱棣举刀在一边看着,鬼力赤和马哈木能放心的拼老命厮杀?
除非脑袋被门夹了。
若想让鞑靼和瓦剌掐起来,永乐帝明白,自己还是早点启程的好。
孟清和不敢打包票,朱棣前脚走,后脚就能让鞑靼和瓦剌拿起刀子拼命。但他可以保证,朱棣不走,在草原上放火也未必能马上烧起来。
拽上沈瑄壮胆,向永乐帝进言之后,朱棣深表赞同,才召见群臣,放出南归的消息,同时给边塞的守将们紧一紧皮。
朕不在,也别给真起幺蛾子!
最终,天子南归的日期被定在十一月底,这表示,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留给会同馆里的鞑靼和瓦剌使臣活动。
群臣散去之后,朱棣单独留下了孟清和。
52书库推荐浏览: 来自远方
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