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霖本来在上课,结果纪峣忽然打了个电话给他,言简意赅地说自己在校门口等他,不见不散,然后就挂了电话。
纪峣没有回答温霖的话,他盯着面前的青年,一脸见鬼的表情:“卧槽,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温霖:“……”
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怎么回答,所以只能又一次沉默,然后再次微笑了起来。
温霖看起来倒也没太大的变化,只是瘦了一点,头发长了一点,眼神黯淡了一点……而已。
纪峣问完才反应过来,温霖从原来的暖男型变成现在的忧郁型,他大概得负大半的责。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多少有点讪讪的。
尴尬地在原地立了一会儿,见温霖仍然不说话,只安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纪峣终于忍不住,一把拽住温霖的手腕,大步往校门口的某家咖啡店里走:“咱们好好聊聊,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温霖睫毛一颤,想要挣开纪峣的手,却反被纪峣更紧地拽住,只听对方嘲道:“之前更亲密的都干过,这个倒是不好意思了?”
更亲密的事指的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于是温霖没挣扎了。
进了咖啡店,两个人找了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些东西,等服务生一走,温霖就抬起眼:“峣峣,你忽然过来,有什么事么?”
语气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
纪峣眼神古怪地注视他,像是带了些惆怅。他说:“哦,徐叶叶说你快飞升成仙了,我就过来看看你。你最近还好么?”
他的确是惆怅的,一想到自己居然脑子抽了真的打算摊牌,他就仿佛预见到了温霖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好歹认识那么多年呢。
纪峣这句话说得跳脱又熟稔,却让温霖心里涌起了波澜。他还好么?应该是还好的吧。
戳破窗户纸那天,他当晚喝了一点酒,第二天起来洗洗脸就去上课了。他日子照过,没那么多时间借酒浇愁痛不欲生,一切都很好。
其实失恋这种事,并没有小说或者电视里那么要死要活。温霖已经大三了,找了份实习,每天忙得像个陀螺,起床洗漱上课实习吃饭睡觉。写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工作,查不完的资料,教室宿舍公司图书馆,他每天行色匆匆,在路上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晚上再披着一身星辉回来。
只是很奇怪的,他好像是哪里空了一块,似乎是感知那一块,失去以后,整个人都有点钝钝的。
开心是钝钝的,难过是钝钝的,身体的疼痛、愉悦也是钝钝的,他的双眼像是被一层滤布蒙住了,看到的世界仍然五彩缤纷,可是像是齐齐褪了一度色,显得无精打采的。
身体里头像是破了个口子,风呼啦啦地灌进去,不疼,只是每走一步就哐哐作响,提醒他,里面有个地方,空了。
甚至有时候晚上会忽然醒过来,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幕幕,都是走马观花的过往。零零碎碎,鸡毛蒜皮。
温霖还会做梦。有次梦见他和纪峣还是高中生。那是个夏天,他们热得要死,只有风扇在上头转啊转,吱吱嘎嘎,纪峣坐在他的旁边,昏昏欲睡,脑袋汗津津的,头发被打湿,粘在了额头上。他貌似正襟危坐,手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脑袋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温霖看得好笑,偷偷推了纪峣一把,纪峣打了个激灵,笔掉到了地上,人也醒了,然后条件反射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有点迷糊地问他是不是下课了。
……总是这种梦。
他们肩并肩写作业,为一道题的算法吵了起来。他们一起打球,把张鹤死死防在篮下。他们用筷子敲饭盒,翘着腿在食堂,荒腔走板地唱《We will rock you》。他们逃课去打游戏,走到一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两个人抱头鼠窜。
苍白。乏味。散碎。全是过往。没有任何意义。
说穿了,也不过是这些——这些而已。
温霖垂下眼帘,笑了笑:“我挺好的。”然后顿了顿,“我还以为你跟我绝交了。”
纪峣摆了摆手:“怎么会。”然后又是一哂,“不过,说不定一会儿就会了。”
“……”
纪峣没有管温霖的表情,身体往靠背一靠,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忽然捂着脸笑了起来。那笑声很低,带点自嘲的味道。
他在笑自己,人渣事不知道做过多少,为什么会脑子一抽想要跟温霖说实话?
是觉得温霖太傻,傻到让他于心不忍?
是可笑温霖太可怜,居然瞎了狗眼看上了他?
是因为温霖跟他朋友一场,足足有六年的交情?
老天爷,他纪峣什么时候心这么软、这么容易被动摇了,不应该别人死活关我屁事,他喜欢我是我魅力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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