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街道,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刨烙一个人站在门口,有人赶了过来,“先生……”
刨烙摇了摇头,“不用车,我自己走走,别跟着了。”
忍不住就想起来。
那年郁郁葱葱的柳树巷道,沈液歪着头,在他肩膀边问,“你真信他说的吗?”
刨烙笑道,“不信,我是无神论。”
沈液点着头,“那你还给他那么多钱。”
刨烙笑,“因为我高兴。”
沈液也笑起来,“那我也高兴”。
10.
外面下起了大雨。
刨烙西装革履的在一家馄饨摊儿旁坐了下。
城市中心的夜晚,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巷子口,很多白领加班族都会到这样的小饭摊吃一碗宵夜再回住处。
原本下了大雨,宵夜老板都准备收摊了。看到刨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坐下只要了一碗馄饨面。
又开火煮面。
刨烙很久没吃过路边摊了。有十多年。
“年轻人啊,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生活压力再大,房价再高,天晴了又是一条好汉,” 馄饨老板把饭放下,也没走,坐在对面的位置上,点燃一只烟。神情悠然,似乎在回忆往事。
刨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又放下了,回忆里的味道再好,也只是回忆里。吃惯了珍馐,这些寻常的东西到底是难入口。
馄饨老板眯着眼睛看他,半晌笑起来,走到炉子旁拿出一个塑料袋,又从一锅温水里拿出一个小酒瓶。
“不合口味就算了,我手艺我知道,有人爱吃就有人不爱吃。给你尝尝这个,这我十几年前在南方学到的。当时吃到后,就一定要跟人家学,磨了好几个月才学会……”
袋子打开放在一个盘子里,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盐水鸭。酒壶打开倒在一次性杯子里,已经温热好的黄酒。
“尝尝看,我给自己准备的宵夜,北方人不太爱这口,你这长相,南方人?江浙的?”
刨烙向来学不会体贴人,也没让一让,也不管人家吃不吃,更没道谢,自己加了一筷子。
一尝,干脆把盘子拉过来,一个人吃起来。
店老板笑起来,“识货,”说着把酒给了他一杯。
温热的酒就在口中化开。驱散了雨气寒气。
一口凉鸭子,一口热酒,绝配。
店老板一边抽烟一边喝酒,这样的夜可能也勾起来他的青春和回忆。眼神不禁悠远。
刨烙吃完站起来,手机在响,看了一眼,按了静音。
伸手往怀里摸钱,十几年后的刨总何尝带过一分钱?他很多年没见过现金长什么样了。
摊主摆了摆手,“明儿再给吧,此情此景,俗气。”
刨烙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我北方人。”
店老板叼着烟哈哈笑起来,“南人北相,北人南相,都是贵相,迟早飞黄腾达的。”
刨烙再飞黄腾达也就这么样了,不过馄饨老板倒是几周后一下子撞了运道。几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站他面前,其中一个将几十块零钱交他手上,并问他有没有意愿主理一家江浙菜馆,如果愿意远一点,澳门一家米其林也缺主厨,并且表示如果喜欢,法国蓝带烹饪艺术学院也可以提供一个学习资格。然后他说,他们老板说尝过之后,觉得很好。可摊老板实在想不起什么大老板在他这里吃过饭。
刨烙打车回的家,让前台付的车费,他住在市中心的一处高层物业里,并不太大,只有一个专属入户电梯以显示与他人的不同。
边进门边脱西装,衣服有点被打湿,黏糊糊的让他觉得有点烦躁。
他一进门,智能灯源就亮了,门铃也在此时响起来。刨烙叹了一口气,很少有人有入户电梯的门卡。
这个时间,刨烙打开门,外面的人浑身湿漉漉的,显然淋了雨。并不意外,“你不是有密码嘛。”
刨烙转过身,光着脚往浴室走。
年轻人脱了鞋子,也光着脚走进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很熟络的打开音响,翻了好几首都不满意,干脆随便捡了一张布兰登堡协奏曲塞了进去。
浴室传来水声,年轻人端着一杯红酒走进去,欣赏着刨烙倒三角的完美体型。
宽的肩,蝴蝶骨上匀称有力的肌肉。
窄腰,修长而结实的腿骨。
他不禁有点脸红。
刨烙冲了一把,回过头来,裹了浴巾走出来。
年轻人也跟着走出来。
“Loy,我今天唱的好不好?”
“嗯”,刨烙一边擦头发一边往音响走,还没走到旁边,音响里忽然自动变了一首歌,很突兀的,是一首老旧的民国歌曲,有着江南水乡的前奏。显然是之前的被洗掉,后录上的。
啪。
刨烙很快的切了一首。
新的一首曲子年轻人只知道大概出自瓦格纳,诸神的黄昏。不过他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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