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瘦了,身子骨都很轻,刨烙的手掌抚上他的肩骨,皮包骨的触感,一瞬间他鼻子就酸了。
沈液伸手也抚上他的脊背,脸埋在他的肩边,是互相拥抱的姿势,他轻轻的上下抚摸他的脊骨,在他耳边轻声的道,“你瘦了,可是肩宽了,高了,刨烙,我都要搂不住你了。”
刨烙嗓子干的要命,搂紧怀里的人,颤着声音,只是重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
沈液透过他的颈弯看向窗外,早春的海棠谢了,可是紫薇开的正好。郁郁葱葱开了一园子。
他搂紧他,轻声道,“我不怕,都会好的。”
39.
刨烙被沈液提醒了几次,终于下了决心约心理医生。至于别的沈液没太逼他。
有时候也会有说有笑,只不过沈液精神头不太够,说一会又要倦了。他就坐他床边看他睡觉。等他醒了,他一睁眼就能看见他。
有时候沈液情绪不太好,和他说话也像是强打精神。
他又要生气,觉得沈液不过是应付他,讨好他。可又心疼他。
他爱生气,向来都没来由的会发脾气,以前控制不住的时候他就出去找茬子发泄,或者打人,或者玩字母圈那点东西,但是后来愈发觉得不太够。
好容易沈液跟他笑,跟他和和气气说话的时候他觉得像是吃了一味镇定剂,那种愉悦比什么特效药都管用。
可是还是不够,他不知道是什么不够。
沈液的腰像是有了起色,医生也是一派乐观,和他说很多专业名词,也说很多好话。刨烙听的时候觉得高兴,可是人们离去,他又控制不住的觉得都是哄他的,哄他高兴。
日日夜夜就是这样,高兴的时候充满希望和雀跃,可是片刻又会变成失落、疑虑和焦躁。
狂躁和抑郁在他灵魂里,像是两道交缠的蛇,把他的心钻的七零八散的。
有时候他很想半夜把沈液叫醒,告诉他,他难受的要命,他不知道他要什么,就想让他听听他跟他说,他对他的思念,而这种思念是不是单相思。他沈液有没有像他一样这么多年每一天每一夜的也是这么思念他。
他那么痛苦,这种痛苦让他觉得自己无比孤单。哪怕床上的人已经守在这里,留在他的身边了。他仍旧不确认,仍旧很害怕。
可是他不敢,他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跌坐回月光下的沙发上,远远的看着那张病床。床上的人是不会懂得,真的懂得他怎么会睡得这么安稳。他也不愿意让他懂得。
啊,我亲爱的人啊。我宁愿你不爱我,也不愿意你感受爱一个人这么痛苦的感觉。
——————
有知觉是一种好事。
作为一个病人,沈液有时候也会焦躁。不过更多的是不能自理对于一个人精神上的凌迟。
什么念头都有过。最终可能自己还是懦弱的,走过一个一个的坎,哪怕是一点点的知觉,都能给他活的希望。
当然,可能心中还有放不下。
有时候他会想起高中学校里那一花坛的白牡丹,两周不到就悉数谢了,人们还没有看到它们被雨水沙尘脏污的时候,就没了。反倒是红色的月季,开了一季又一季,仿佛永远不会败一样。花瓣叶子残了,上面满是泥浆,仍然不谢不败,怪不得不如牡丹金贵。是低贱的,越是低贱,越是不愿意退出舞台。
他有点认命,活成了这个样子,活着还是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除了……
“你醒了”
他睁开眼。刨烙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他不发疯的时候,眼睛亮的不像话,是孩子的眼睛,单纯无辜,能够骗很多人的那种清澈。
他的脸也是,有一种自带的邪气,但是更多的是惹人爱怜的相貌,也能骗很多人。
他忍不住想要摸摸这个鼻梁,眉毛。抚平他眉心凝起的纹路。这个人,有什么可愁的呢?
“你眼睛不是红的啊?”
刨烙不解的,“啊”了一声。
沈液忍不住自己笑了自己一下,摆手道,“我做梦了,没什么。”
“你把我记错成什么别的人了吧”
刨烙从床头端起一碗做好的粥,或者是汤,一边搅动,一边吹。
沈液转过头看他,“没有,我梦见的是你。”
刨烙没说话,低头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
沈液咽了下去,又怔怔看着他,“眉毛鼻子眼睛,都是原来的,怎么就一下长大了呢。”
刨烙长舒一口气,把碗搁一边,自己往前一探,轻轻趴在沈液的怀里,听着他心脏咚咚咚的跳着,半晌道,“你摸摸我的心脏,”说着拉起沈液的手搁在自己怀里,“你感受到了吗快跳出来了,它就不是我的,恨不得跳出来,跑你那。然后我就死了,它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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