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对着湖面梳头发,谢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我出来时走的着急,没和家人说,现在是时候回天砚山了。”
鸢室仁问:“你千里迢迢来到鸢首山,没有事情和我说吗?只睡一觉就走?”
谢升一边整理衣着,一边说:“其实我来,是因为白天碰上了一件事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你。我在孔望山上遇见了一只食铁兽,他驮着他的主人来到东海寻找神仙。你猜猜看,那个神仙是谁?”
少年听他前言不搭后语,以为谢升还没睡醒。
他问道:“是谁?”
“就是你啊。”谢升从地上拽了一根绿草,朝少年鼻尖上来回扫了两下,“食铁兽的主人已是耄耋之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想再见一面幼时曾在东海看到的神仙。老人白天刚见到你,夜里那食铁兽便来寻我说,他的主人已经驾鹤归天了。”
鸢室仁听得云里雾里,不忘伸手去够那根谢升逗他用的小草。直到谢升说最后一句,鸢室仁才想起谢升惩恶扬善的老本行。
第一次谢升来鸢首山就是因为想捉他这株妖花,那这第二次……少年一把扯过野草,义正严辞道:“这位老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从未去过东海。”
谢升一愣,哪会知道对方想到了这一层,他笑了起来:“你误会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那位老人已经了却生前心愿,是寿终正寝,并非有人蓄意谋杀。”
鸢室仁愕然:“那你说看到了我,是什么意思?”
谢升挽挽袖子:“你别急,事情是这样——”
于是,谢升用半柱香的时间将来龙去脉与鸢首花神细细解释了一遍。
鸢室仁听后颇为感慨:“没想到我与这位老人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可惜未能在他生前知晓,不然我一定亲自前去看他。”
“万万不可。”谢升拉住他的袖子,“神仙在人前须显示出一种疏离感,而这种疏离感需要用距离来展现。若你真在林老面前现身,也许他就不再信你了,支撑他活下去他的心愿与信仰也极有可能消失不见。”
鸢室仁的眉毛拧了拧,疑惑道:“是这样么?”
谢升点头:“是。同理可得,你也最好不要顶着鸢首花神的|名号在村中现身。村人的虔诚之心中包含着对你所有一切的完美幻想,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神力的向往使你的形象无比高大。若他们发现你的长相与邻家少年并无区别,怎还会继续敬畏你呢。”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鸢室仁点头:“谢谢你的忠告。”
谢升绕过辰酉湖,道:“不说啦。我得走了。”
少年喊住他:“我和你一起出去。”
两人来到鸢首山间。
头顶朝阳熠熠闪耀,谢升眯了眯眼睛,随手摘了颗树上的桃:“睡了一夜,太阳都升起来了。”
“嗯?”少年提醒他,“不是一夜,是一天两夜。我们睡到了第三天早晨。”
谢升的头发登时蓬了起来:“什么?我们睡到了第三天?”
“正是如此,我能在神界里感知到外界光阴流逝。”鸢室仁见他着急,问,“你有急事吗?”
“有!”谢升看看头顶的日光判断时间,“其实也不算急事……今日是我十一姐的婚期,时间还早,我赶回去来得及。但家人不知道我跑了出来,他们若是知道我一整日未归,定会担忧我。”
小花神理解他的处境:“那你快回家吧。”
谢升道过了别后,立即升起一朵祥云返家。他踩在云层上,俯视云下的少年,想到自己就这样离开,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抓耳挠腮的心悸感。
他停下祥云,问:“神无需整日在神界中度过。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十一姐的婚宴?”
少年在下面仰着脸,用圆溜溜的眼睛望他:“如果不嫌叨扰,那我——”
谢升赶紧道:“自然不嫌,我扶你上来。”
谢升伸手一拽,将鸢首山的山神拉上了他的祥云。
鸢室仁站在谢升身旁俯视脚下土地。他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观察鸢首山,心中情绪颇为雀跃。
谢升将少年牵到胸前,把自己的鼻尖靠在对方的发髻上:“扶稳了,我们这就出发。”
祥云迅速升高,鸢首山逐渐变得渺小如蝼蚁,随后,连蝼蚁都看不到了。
乘祥云飞行可一时千里,片刻后,两个人来到了天砚山脚下。
今日天砚山布置得十分喜庆,山脚大门前的路口换上了两排粉粉红红的山茶花。山底背坡的地方有座与辰酉湖一般大小的湖,湖边的岸石上落英缤纷,散着山茶花的花瓣。
谢升将湖边一处石头上的花瓣尽数扫落,对四处张望的少年招了招手:“这是砚山湖。你现在坐在这里先等等,今日宾客众多,须得出示请柬,我先上山为你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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