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去,只见白天里那个黑衣男子正站在他身后。
这位虎妖面色晕红,衣袋随意地系在身前,似乎是喝多了酒。
“我听他们叫你花神,那我也叫你花神吧。”黑衣男子拿了一只蒲团,坐在上面,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壶酒,一口一口地小酌起来。
鸢室仁跟他一同落了座,他看着清冽的酒水从他嘴角蜿蜒流下:“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
男子酣畅淋漓地吁了口气,显然是被手上的美酒征服了。
“我从小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多亏受陆家村土地神收养。他怕我长大后吓着村民,便将我放在百涡山林中,时不时前来照看我。他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白涡。所以,你可以唤我白涡。”
鸢室仁的眸光黯淡下来:“……白涡。”
“好在,村民再也不会受到惊吓了。”白涡轻蔑一笑,“他们熬不过今夜。再昂贵的药引子,也救不了他们。”
“为了杀死他们,你使用了损耗魂魄精元的禁术。”鸢室仁不明白究竟哪里值得白涡发笑,“可你本来就拥有让人类溃不成军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说,你根本不可战胜。”
六十台烛光将白涡的脸照得通亮,每一分脸色变化都无法逃出鸢首花神的眼睛。他看着白涡的面容浮上了一瞬失落的脸色,接着就被扭曲狠戾的表情所覆盖。
“那些以往被他们踩在脚下的畜牲们,如今都来向他们来复仇了。”白涡声音高昂起来,“我想让他们尝尝让飞禽走兽随意践踏的滋味。”
鸢室仁仍不理解:“倘若我没有猜错,今夜你加快了禁术对精元的损耗。作为使用禁术的代价,不出几日,你就会跟着这些村民一道消失。而且仅有你是魂飞魄散。”
那些村民死后都会去地府投胎,喝下孟婆汤,就算今世做下再多的恶,来生也不可能记得一分一毫。
而魂飞魄散就不同了。
白涡的魂魄将永远消失于苍茫的天地间,化为一缕清风。
连喝下孟婆汤的机会都没有。
“小花神,有一点你说错了。根本不用‘几日’。等结界消除,看到第二日的太阳,我的魂魄便会跟着阳光雨露一同消散。”白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低头喝起了酒,“可我没办法。谢氏虎族来了,乐山派道士也来了,还有你……倘若你们一齐围剿我,我施展的禁术便会半途而废。早死晚死都得死,倒不如挑一个最有把握达成目的的死法。”
鸢室仁:“白涡,你的怨念太深了。”
白涡望着窗外奔腾不息的怨气,眼瞳中覆上了一层沉暗的雾面:“那时蝗灾猖狂,我在百涡山林间遇到了两位饥寒交迫的老人,便施舍了两块野猪肉,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村里的祭司。他们以为我是百涡山的神明,加之蝗灾使他们对养父的信仰消磨殆尽,村中人便开始供奉我。一来二去,我就成了百涡山神。”
白涡自嘲地笑笑:“那时我可以感知到百涡山上任何一个生灵的痛苦。这些生灵中当然也包括我的养父,他被覆住双眼,困住手足,在石洞中不见光明,整日与孤独为伍,甚至每天都会被狼心狗肺的村民挖出内脏。”
听到这里,鸢室仁神色哀伤,将目光别到了一边去。
“那些可都是他曾疼爱过的子民啊……”白涡复又喝起了酒,“养父拒绝了我的施救。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时他对村民的放纵,便是日后村民荼毒百涡山生灵的因由。”
鬼哭狼嚎声从神庙外幽幽响了起来。
白涡听在耳中,只觉得陶醉。
.
与此同时,白涡创造的内结界边际。
“花神说我们须得找出结界弱点,内外夹击,才可攻破。”闰元向外面的两人一熊招手,“这个结界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谢楠道:“不如我们同时使出各自威力最大的绝招击打一处,看看究竟它的弱点在哪里。”
“好,就听十哥的。”
其余几人纷纷表示赞同。
谢升见咏川依然是圆滚滚的兽身,便问他:“你的招式可需要变成人形?”
咏川道:“不用。”
结界内的人与结界外的人相视一眼,手掌与兵刃霎时放出金银般闪耀的精光,对着结界墙便是一顿捶打砍砸。
闰元闰深手上的两把孪生剑剑身合一时可发出巨大威力,黑夜下拖长的剑气直贯九霄,像是一泓飞落而下的银河。
而作为天生以力量取胜的虎族,谢楠谢升自然使出了破坏力极强的独门秘技,他们张开手,两只掌心啪啦地闪起了烟花似的火光,将内结界墙炸得通红。
竹熊的手爪是极为尖利的武器,咏川将全身灵力注入一只手爪,伸出所有的指甲,对着透明的结界墙向下一把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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