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云皇小心翼翼地扭了身体, 好让台下两人能够与蓬莱散人好生说话。
在云皇的身体背面,长着一张异常俊朗的脸。
那张脸完美地镶嵌在云皇的脖子后面,没有脖子,没有耳朵,也没有头发,但单单只看其五官,却是眉目深邃,嘴角含笑,看上去只是一个不过三十岁的英气青年,有种说不出的清俊与亲切神色。
龚宁紫不知红牡丹当时是作何反应,但是他清楚地听到自己似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红牡丹倏然朝着他望过来,隔着厚厚的化妆,龚宁紫依旧可以分辨出她眼中的疑惑与惊讶。毕竟对于龚宁紫这样的人来说,这般失态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人身上长有两面而已,有云皇那半边俊朗半边溃烂的身体在前,这样一张脸本不应让龚宁紫做出这般大的反应,但谁让那张脸是龚宁紫曾经见过的呢?
那是一张很薄的绢纸,一张古籍中夹着的肖像画。
时隔两百年,如今无论是武林亦或是朝堂,都已经鲜少有人提起那张肖像画的主人,但在民间,他的香火却称得上是旺盛。
只不过,就算是那些逢年过节,虔诚地在那人泥塑雕像前摆上供果和花卉的淳朴百姓,也很少有人真正知道,他们供奉的那人其实乃是真实存在的一人——两百年前,那个人恐怕是整片大陆上最为人敬仰的第一人。
他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风流倜傥,自幼诵读佛儒道三家万卷书,天生机敏通彻,智掌璇玑而胸罗星斗,又有一身盖世武功,不过弱冠之年,便已闻名于天下,人称——千机公子。
只是后人所述所绘的千机公子,容貌早已在牵强附会和各种传言中变形再看不出原貌,唯独龚宁紫手上的那一本古籍,是与千机公子同时期的百晓老先生所著,那上面的肖像画都是那个时代最为有名的丹青手绘制而成,因而那上面所绘的彼时英杰,都是栩栩如生,神态逼真。
龚宁紫当年拿到那本古籍,也不过随手翻看,并不曾真放在心上,也亏得那书中关于千机公子的溢美之词实在太过,而画像中的少年也确实称得上是俊朗非凡。同是丹青手绘制的肖像,唯有他一人的与旁人截然不同,显得剑眉星目,宛若天神下凡一般。龚宁紫当年翻看到那一页,甚至不由哑然失笑,想道莫非这丹青手乃是女子,不然为何画出来的千机公子看着倒像是在画心中情郎一般——有了这个插曲,龚宁紫才不经意记住了千机公子那张被细细描绘的脸。
可那个时候的龚宁紫是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在现实中看到这样一张活生生的面庞。丹青手不愧是两百年前闻名天下的丹青大家,一笔一划,神韵皆在,确实是一张俊朗动人的脸——哪怕这脸庞此时正长在别人的身上,而且舌头也一直在湿哒哒地舔着云皇的眉角。
“哎呀,王公公你还是那般胆小,怎的都见了那么多次了,反应还是这般惊慌散漫呢?”
千机公子的那张脸笑眯眯地说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和苍老。
“是小的没用!还请陛下开恩!求散人开恩!”
龚宁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前额一直重重触到了血糊糊的地板,之后才学着王太监那胆小如鼠的模样,用很小的声音颤抖着回答。
如今之际,龚宁紫也只能盼望台阶上那人不至于发现自己的异样。
为什么会是千机公子?
龚宁紫盯着地面上暗褐色的血污,心神巨震,思绪纷乱如麻。
他原本以为蓬莱散人应当是当年忘忧谷的余孽,他甚至还熬夜将忘忧谷当年所有的卷轴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从扫地的小厮到武功高强的师兄师弟留——哪怕对方是那早就已经被挫骨扬灰的忘忧谷上一任老谷主逍遥子,也比如今这位千机公子来得顺理成章才对。
可是偏偏……偏偏那位千机公子也正如同古籍上所说的那般超凡脱俗,异常俊秀,令人即便只是看过他的画像,都绝不可能再错认他。
龚宁紫也真的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人像是那位千机公子一般,明明长成给这幅诡异作呕的模样,却依然可以给别人一种和蔼可亲,英俊可爱的错觉。
可是这实在是难以解释——千机公子明明就是两百多年前的古人,为什么现在却能活生生笑嘻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什么——
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龚宁紫却想到了千机公子的生平,那些因为太过于离奇,以至于被后人认为是牵强附会的胡言乱语的生平。
千机公子曾经遇仙。
在传说中,那位千机公子二十岁之前,已经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剑侠,仗剑天涯,却难寻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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