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弯起眼角笑起来,凑到屏风后仔细听。
几位夫人照例还要夸,只是夸得很是收敛,王妃谦虚了两句,话不多,却无人越到她前头开头。汉王心想,阿瑶真厉害,就该这般谦逊,方能显得端庄,若是换了她,有人当着她的面夸奖阿瑶,她肯定不能如此镇定自若,说不定就跟着一起夸了。
那几位夫人很是善谈,渐渐说到其他地方去了。皆是京中第一等人家的女眷,谈论之物自非俗物,多是文雅风趣之事。王妃言辞雅善,犹如春雨润物一般,很有风范。
汉王听着听着,就不满足起来,她还想看看王妃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屏风,悄悄地望向外头,外头女眷们是何模样,她也不曾留意,一眼就寻见坐在正中的王妃。
王妃今日很是温婉,鹅黄的襦裙,云鬓凤钗,妆容清雅,她静听时,目光专注,开口时,微微侧首,眼中仿佛浸了一抹月华一般。
汉王看得正入神,王妃的目光不知何时,已望了过来。
偷看被发现了,汉王一惊,随即脸红,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王妃看了看她,唇畔微微的扬起,那弧度几不可见,只片刻,她又转开视线,与人言谈。
汉王心花怒放,躲到屏风后头去了。
女眷们并未多留,再多说两句,便也相继告辞。王妃送完客,入得内室来,汉王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方铺了象牙席的矮榻上,见她过来,笑眯眯地唤她名字。
王妃无奈地看着她,汉王这才红了脸:“我想你,就来看看。”
躲在屏风后偷看总是很不好的,汉王这才想起,方才厅中还有旁的女子,方才行径,是很唐突失礼的。
她显出懊恼的神色来,小小的声音,辩解了一句:“我就看你,没有看她们。”
王妃本就没有责备她,见她懊恼更是心疼,将手搁在她的头发上,安慰道:“我知殿下并非有意,不要紧的。”
汉王这才安心,王妃不怪她,就好了。
诏书方下,大臣们便紧接登门,汉王还未与王妃好生说过话,她自袖间取出诏书,很开心地拿给王妃看。
宗正卿掌宗室诸事,多是宗室长者担此任,从未有过未及弱冠的亲王担此大任,可见她是很厉害的。
王妃摊开诏书看了看。诏书行文,自有一套章程,多是中书舍人执笔,皇帝阅后无错,方能颁下。
王妃看诏书,汉王一直盯着王妃。她的目光,素来直率,尤其看王妃时,更是眼中唯有她一人。
看过了诏书,重又合上,王妃抬起头来,见汉王正看她,便是一笑:“殿下看什么?”
汉王见被发现了,很是羞涩,却也不曾隐瞒,老老实实道:“我在看你。我在想,我从前默默无闻,娶了你后,方变得厉害起来的。倘若我未能娶你,而今我又是什么光景。”
王妃笑道:“倘若没有我,殿下自然还是殿下,一生一世,平平安安。”
汉王一听,连忙摇头。
倘若没有王妃,她肯定不得显达,也当不成宗正卿,多半还是过与从前一样的日子,在府中自己与自己下棋,看话本,偶尔出门一趟,看一看开得好的花儿。一年四季,一成不变。
这样的日子,听起来,似是惬意安然,可一想到没有王妃陪伴,她想下棋的时候,棋盘对面是空的,她只能自己与自己下,她看了好的话本,欲与人分享之时,环顾身旁,却无人听她诉说,她见了好看的花儿,折下一枝,带回府中,却无人让她相赠。
她周身寂静冷清,榻是凉的,心是空的,汉王光是想一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殿下眉头皱起来了,可怜巴巴的,王妃看得心疼,捏了捏她软软的耳朵。汉王抱住她,靠在她的肩上轻轻蹭了蹭,乖乖的,轻声道:“不能没有阿瑶。”
王妃轻抚她的后颈,语意轻柔:“我在的。”
汉王做了宗正卿,便开始每日上朝、坐衙。
萧氏宗室称不上人丁兴旺,尤其先帝这一枝,前前后后的治罪除籍,更是凋敝得厉害。说是掌管宗室诸事,实则平日里,很是清闲。
汉王府的属臣便也随着清闲,平日里是不大管他们去处的。
李舍人清晨接到一纸书信,便迅速外出,来到城中一处酒肆。酒肆隐在一处小巷后,往来皆是文人雅士,颇为清幽。
李舍人方一入店,便有一仆役上前迎接。
虽是仆役,李舍人亦不敢托大,见过礼后,方随那仆役入了一处雅室。
室中生着火盆,将室内烤得暖融融的,轮椅上坐着的那人却似仍觉寒冷,拥着一身厚厚的氅衣,见他入内,笑道:“一别经年,道安先生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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