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为难,只心中急着要追赠大长公主,要行此事,必得先定先帝之过。费了些时日,好不容易将此事颁行下去,又发觉众臣起了旁的心思。
洛阳受战火屠戮,宫廷焚毁,城郭破败,要想回洛阳,少不得需重建都城。可那一场仗打得府库空虚,百姓死伤无数,此时兴徭役,建都城,无异于火上浇油,困难重重。
何况先帝与诸王相继殁后,众臣逃亡临淄,立汉王为新君,同时还有几名将军各怀心思,不受辖制。
这些难题都需汉王去调解,去解决。
她自小就不是当做继任之君来培养的,帝王之术,平衡之道,更是无人教过她。她哪里知晓如何行事?唯有自己摸索,可形势怎会与人喘息的时机。汉王身边每日都围了一群吵吵嚷嚷的大臣,却无一人,能为她献策。
她只能靠自己。
数日下来,汉王人都瘦了一圈,乌黑的眼眸都不大有神了,无人独处之时,也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侍奉她的宫婢见了担忧,便与她宽解道:“起初总是难的,陛下顺手了,就好了。”
汉王知道的,她也只有硬着头皮做好这个皇帝。大臣们各自为营,相互倾轧,将士在外不受皇命,有她这个皇帝,他们尚且如此肆无忌惮,倘若没了她,只怕那几名将军立即便能寻到名目起兵,自立为王。
汉王早就想到会有这般情形。但她不怕,她努力去做,总会越来越好的。待她整肃过朝中势力,将不好的清出去,理出能做事的大臣来予以重任,再好生安抚百姓,与民生息。过上几年天下会定下来的。
汉王从来不是迎难而退的人。她低落是因君瑶好几日没有摸摸她,也不肯抱抱她了。汉王也有些赌气起来,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阿瑶却不对她好了。
宫婢见哄不好小皇帝,又出了个主意:“陛下不如去偏殿瞧瞧?”
汉王耳朵立刻竖起来,显出意动的模样来,然而片刻,汉王就耷拉下脑袋,不说话。
宫婢再道:“陛下还未成亲,满朝都盼着中宫有主。陛下该早立皇后才是。”
听到皇后二字,汉王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不成的,阿瑶不肯做皇后的,她都不肯抱抱她了。
汉王又伤心又生气,最终还是伤心更多。她坐到御案旁,随手提起笔来,却不书写,仔细回想近日是不是做了什么令阿瑶不高兴了。
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眉目来。汉王又想,兴许只是阿瑶心情不好。
这一想,仿佛寻到了答案,汉王立即豁然开朗,每个人都会不开心,她该好好陪着阿瑶才是,不能躲起来。
汉王想明白了,忙站起身来,要往偏殿去。
她推门走出寝殿,只见殿外万籁俱寂,庭中灯火,都是冷冷清清的。汉王这才发觉,夜已深了。
她本该回去歇下,但宫婢口中的皇后二字却缠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阿瑶这么好看,若是作新妇妆,定然美得不可方物。倘若她能嫁给她,她们一生一世不分离,汉王觉得,让她做什么,她都甘愿。
夜风带寒意,汉王提着桃花灯,快步往偏殿去,到偏殿外,便见殿中灯火已喑,君瑶当是歇下了。
汉王轻轻吐了口气,仍是不舍离去,暗想让她看一看阿瑶,看一看她就回去。
她走上台阶,轻轻推开殿门。殿中漆黑,唯有内室中亮着一盏小小的铜灯。汉王想了想,将她的桃花灯倚在殿门口,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偏殿她常来的,殿中摆设,她皆知晓,便是黑夜也不会走错。她朝着卧榻缓缓走去,心中扑扑直跳,仿佛在做一件十分隐秘的事,紧张得厉害。
卧榻宽敞,上有一人卧躺,那人双眸轻合,容颜姣好,呼吸声清浅,胸口微微起伏着,当是已熟睡了。
汉王摸着榻沿,在地上跪坐下来,看了看君瑶,连日来黯然的心,立时便被填满了。汉王抿了抿唇,目不转睛地望着君瑶,那颗满满的心不知怎么又像漂浮到了云端,叫轻柔的云包裹起来,无限欢喜。
“阿瑶。”汉王轻声唤道。
君瑶仿佛睡着了,没有回应。汉王便不出声了,呆呆地看着君瑶,看得入了神。她的目光一遍一遍地描摹君瑶的面容,一遍一遍地记下她的模样,却仍是看不够。
她这样美,夜色之中,更添了几分温柔。
汉王失了神,仿佛受了蛊惑一般,将目光落在君瑶的唇上。身子也跟着朝前倾下。
汉王的心跳得飞快,紧张得手心都是汗,灵魂都似出窍了一般,轻飘飘的。她想亲亲阿瑶,偷偷的,就一下。
但凡是人,总是有执念的,汉王的执念便是君瑶,她想娶她,想一辈子不与她分开。性情和软的小皇帝,一想到君瑶,就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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