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看着她睡得香沉的面容,一时竟有一种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茫然。
待汉王醒来,已是入夜。
书房未点灯,只有窗外映入的一点白光,那白光应是月华映雪,莹润无暇,竟映得房中可勉强视物。
汉王揉着眼睛坐起,王妃倚在榻旁小睡。
她惺忪睡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翻身爬过去,偷偷摸了摸王妃的脸颊,滑滑的,凉凉的,汉王眨了下眼,又摸王妃衣裙,也是凉的,还有些湿,像是雪化了的水迹,残余着寒意。
唔……王妃出过门了。汉王这样一想,却没有多在意,她扯过自己方才盖的小毯,披到王妃身上。小毯上有她的体温,很快即可将王妃身上寒气驱散。
做完这些,她自软榻上下来,轻手轻脚地出门去,令人传膳。
翌日,风雪停歇。
汉王派人留心宫中消息,却始终无圣驾返京的消息传来。
发生这样大的事,陛下当先回京才是,稳定人心也好,彻查刺客也罢,便是为安危计,也不当再留在邙山。
汉王着急,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妃见此,便与她道:“想必皇夫伤重,不好挪动。”
汉王顿时脸色发白。
王妃又道:“皇夫当是有惊无险,如若不然,圣驾也不会久驻邙山。”
汉王一想也是,又松了口气。
王妃将汉王哄好了,不那么惶然了,却又来了个搅局的。
太常十分眼红卫氏权重,自以待到了那日,王妃为后,他宋氏为外戚,也可与卫氏比肩。如此便少不了要先在汉王那处多立些功劳了。
要立功劳,自然还得先将难处夸大。
太常过午便到了汉王府拜见汉王,与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朝中大臣如何诋毁殿下,境况又如何险峻,陛下又如何以汉王府为大患。
要哄一只受了惊的猫儿将满身竖起的皮毛放下,其实不那么容易,王妃顺了一早上毛,与她分说形势,好不容易方使她安心,太常一来又搅弄是非。
“已是至关重要的时候,臣不才,门下也有几个卒子,称不上成器,只供殿下勉强驱使。”太常铺垫完,便要立功了。他说罢,见汉王沉吟不言,忙又道,“殿下之尊,岂能容他们随意攻讦,总要让大臣们晓得厉害。”
朝臣总参劾汉王,确也有汉王从不回击,故而无所忌惮的缘故在。
汉王依旧沉吟不语。
太常便有些急了,面上也只强作镇定,说了些往日大臣们如何过分,那还是无事生非,今有事,便更要揪紧不放了。陛下心中必也存疑的。
“积羽沉舟,积毁销骨,殿下莫非竟要束手就擒,到时下狱,受小吏折辱?”太常痛心疾首,“那大狱中的小吏可不会管殿下是皇子王孙,折磨起人来毫不手软!”
王妃便感觉到身边的人吓得颤了一下,面上血色一下退了精光,眼底氤氲,强忍着泪意。
太常心中暗喜,身负天命又如何,到底年少,稍稍一吓即可唬住了。
殿下已被吓着了,王妃担心她惊慌无主之下,就接了太常示好,将眼下还算明了的境况弄得浑浊不堪,正要开口,却闻汉王低声道:“罢了,孤为臣下,主上信也好,疑也好,总是君恩。”
太常一愣,不想殿下这般软弱!他愤愤不平,便要再言,王妃轻声慢语道:“陛下圣明,又岂会使殿下蒙冤,太常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太常脸色便难看起来,又看汉王,也无心思反击,只得息了满腔热情,暂先告退了。
只是心中,依旧是犹疑,汉王殿下这是不信他,不敢推心置腹,还是当真无心大位,只愿做陛下的顺臣?
太常一走,汉王便长吁了口气,可怜巴巴地望着王妃道:“吓死我了。”
太常言语中,仿佛明日,汉王府便要大难临头,她也要夺爵下狱,等着一条白绫,一杯鸩酒,一把匕首了。
光想着那情形,汉王都觉怕得厉害。更不必说那日真的到来。
她眼底泛起泪花,漆黑的眼中雾气弥漫,要哭不哭的,可怜得很。王妃心疼她平白叫人吓了一回,牵她的手到近旁来,温声道:“既这般怕,殿下怎不应了他?”
她这般言语,汉王便以为自己做错了,显出怯怯的神色来:“我当应他么?可你,可你今早不是与我说了,会无事的么?”
“我与你说无事,你便信了?”
汉王也愣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唇:“我、我总是信你更多的,他们心思莫测,你不会害我。”
王妃轻笑:“殿下又如何得知,我不会害你?”
汉王不解她话中意,也不知她为何这般问,面色有些懵懂:“你若要害我,又何必待我这样好?”
想到王妃待她好,汉王便很欢喜,若是娶了旁人,必没有这样好的。汉王想到此,便庆幸不已,她望着王妃,一扫懵懂之色,诚恳道:“能娶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倘若你都害我,那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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