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忙摇头,不敢再分神,专心用膳。
王妃估算她食量,见一碗米饭将近,便知殿下约莫饱了,果然,汉王咽下口中饭食,便搁下玉箸,一旁侍奉的婢子送上浸湿的帕子来。汉王借口,擦了擦唇角。
那帕子是温水浸的,到手时恰好温热,汉王又想起第二幅画中,那两名女子躺的榻旁落了一条帕子,帕子上绣着水草与两条嬉戏的金鱼。
那帕子一点也不好看,金鱼虽画得活灵活现,可白色的底绣着金色的鱼,说不出的俗气。汉王捏着那帕子,帕子凉了她也不觉。
王妃也有手帕,王妃的手帕既雅致且带幽香,她见过很多回,手帕上绣了桃花,她最喜欢桃花了。
“殿下为何脸红?”
汉王吓了一跳,又羞人,又心虚,只觉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半点都不敢看王妃,口中讷讷道:“热。”
她低着头,并未看到王妃眼中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中又隐隐有着宠溺的无奈。接过汉王手中凉透的帕子,交还给一旁静候的婢子,王妃道:“正午确实热的。”
汉王连连点头,依旧不敢看王妃。
按平日,用过午膳,便要往园中慢步一圈,待消过食,方可午睡。午睡之地,或是书房或是寝殿,又或水榭,只凭汉王心意。
今日也是这般。
汉王跟在王妃身旁,二人遣退了侍婢,在园中小径上,缓缓地走。
汉王府修得恢弘大气,府中层台累榭,丹楹刻桷,极致匠心。便是每日看,一时也看不厌。更何况那园中布局,假山叠嶂,秀丽多姿,春兰秋菊,疏影暗香,四时之景,皆是不同。
如斯美景,在汉王眼中,却不及王妃一个温柔浅笑。她本就喜欢偷看王妃,今日更是看得频繁。
十四五岁的年纪,无人引导,又偏生秉性乖巧。汉王一直不太懂什么是情。她往日喜欢看王妃,是因她觉得王妃好看,王妃若是能对她笑,她便能高兴上许久。
此时,这喜欢中又似乎哪里不同了。她依旧以为王妃好看,但她喜欢看她,又不止因她好看。她心田萌动,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汉王低头,小心地碰了碰王妃垂在身侧的手,王妃察觉,转头看她,汉王抿唇,莫名紧张。王妃牵了她的手,那手心软且细腻,微微有些凉意,汉王顿时觉得满足,弯了唇笑,前方不远便是书房,汉王拉着王妃的手,摇了摇:“阿瑶,我们去午睡。”
“也好。”王妃应允。
书房中只一软榻,原是看书累了,用以小憩,躺两个人,便挤了。幸而汉王身量小,又瘦,王妃亦是身姿纤细,躺下后,竟是刚好。
午间暖阳和煦,书房中便未生火盆,只点了一炉安神香,在书房中袅袅的散开,使人心神宁静。
汉王一躺下,就往王妃怀里钻,王妃顺势抱了她,隔着厚软的毯子,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哄她睡觉。但汉王睡不着,她睁着眼睛,眼眸黑黑亮亮的,犹如宝石一般。王妃见她不睡,也不勉强她,只替她掖了掖毯子的边角,以防她着凉。
书房的门关着,门外守了几名侍婢。她们若不出声,便无人会来打扰。房中静谧,唯有二人清浅的呼吸。王妃已合了眼,似是已然入睡。
汉王并不打扰她,也不乱动,只是不时看她一眼,便很满足。看了不知多久,困意无声无息袭来,汉王不知不觉也跟着入睡。
此时,京郊玄天观,正是烟火缭绕,礼乐齐鸣。
居空那日消失便未出现,倒不是他忘了汉王身上那道王气,只是观中出了些事,使他难以分、身。
玄天观建观千年之久,早已是天下闻名的道观。这千年来,观中传经讲道,广收信徒,甚至还曾入朝为官,做过皇帝座上宾。
只那盛况,已是前朝之事了。
前朝质帝,喜好道法,沉迷炼丹,以图得道成仙。实则,皇帝身负无上权势,又享尽人间富贵,乃是天下万民之中,最不可能得道飞升的。此事玄天观中众多道法深厚的老道自是一清二楚,然而要使道法弘扬天下,便少不得朝廷相助。彼时的玄天观观主,欣然入宫,替质帝炼丹。玄天观也因此,备受世人推崇,成为天下第一大观。
可惜质帝驾崩不久,天下便乱了,万民苟活于乱世,愈加寄望于神佛二道,众多寺庙应运而生,道之境况大不如前。
直到大魏立朝,玄天观也欲故技重施,向高帝进献高深道法,奈何高帝虽收下了,却是将道法束之高阁,不闻不问,显然是不信此道的。
有此先例,玄天观也不敢太过张扬,十余年下来,竟就萎靡下去,显出衰败之态,只靠着千年积下的名望,与城中白马寺,平分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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