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想, 天子必不会放心汉王离京,只消汉王在京中, 便只能安安分分地做他的饵, 待众妖来夺。汉王究竟如何, 倒是无关紧要了。
然近日种种不妥使得居空不得不谨慎起来。王气乃是全局之中最为要紧的一步,不容有失。说不得, 还是查看一番为好。
居空自幼立下降妖伏魔的宏愿, 一意要积攒功德,好有一日位列仙班,对于妖物, 虽知妖界中道行深厚者法力深不可测,却也不至于多畏惧。然而他究竟尚是凡人, 对妖不惧, 王权面前, 多少心存忌惮。
要入王府查看,须得隐匿身形,掩过王府侍卫耳目,观中道人虽众,真正道法高深者却是寥寥无几, 都教他派去守阵去了。
查看王气一事,说不得还得他亲自走一趟才行。
居空做了决断,便招来座下弟子,叮嘱他们当此要紧关头,不得有分毫松懈,看好那三处大阵。待弟子们恭谨答允,他方带了名小道童,扬长出关,往京中去。
大魏两代帝王,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薄赋税,轻徭役,与民修养生息,经过三十年,国中已是物阜民丰,气象井然,洛阳为帝都,更是繁荣昌盛,每日往来于京都四门之外的官道上的官宦商旅,游人士人数不胜数,呈现一派盛世景象。
妖界已显出异动之象,妖道已战过数场,眼见更大的屠戮还在后头,凡人却是丝毫不觉。居空走在官道上,见往来路人或谈笑风生,或埋头赶路,或意气风发,或木然萎靡,人生百态,却俱是局限于寥寥数十年的寿数之中。
居空甚觉悲悯,从生到死,碌碌一世,受制于天地轮回,何其哀哉。修道修的是什么,自是脱去凡胎,不受轮回之苦,不必再如此卑微如蝼蚁地活。
如此一悟,居空只觉道心愈加稳固,道法亦隐隐有突破至下一境界的迹象,心中不禁大喜,只等探完王气回观,便好生修行,巩固境界。
入城,尚是天明,居空耐心等至暮色四合,方至汉王府外。王府外墙建得甚是高厚牢固,居空隐匿身形,穿墙而入,有如无物。
王府掩映于夜色之中,各处皆点了等,到底不如白昼亮堂,府中遍植草木,灯火照耀,四处投下黑迎来,一眼看去,只觉王府幽深,无边无际。
汉王府宽阔宏大,若是常人,无人指引,即便入府,也难移寸步。居空却是不同。他四下略略一扫,便举步沿一条石板路走去。
路上漆黑,他也不提灯,却是步步稳健,犹如行走在白日。
王府戒备森严,处处有侍卫把守,居空隐匿身形,步履从容在他们眼前走过。王气有强有弱,与国运相关,盛世天子所蕴王气可庇护整座宫城。今天下三分,大魏国运昌盛,魏帝身上王气较其余二国便强得多,站在朱雀大街朝宫城望去,可见宫城上空,光芒浓郁,不灭不散。
汉王身上王气却弱了不少,只几缕浅蓝淡淡萦绕,好似随时都会散去,然便是这几缕蓝光,已足矣使居空循着寻到她寝殿所在。
居空悠然朝汉王寝殿去,他修行五十余年,超然物外,气度淡泊,一身道袍,一柄拂尘,尽显宗师风范。
待走近寝殿,居空一贯沉静的容色忽而沉了沉,只觉那殿中似有什么不妥,然而待他定睛看去,细细感知,那不妥又散了去,好似从未有过。
居空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他灵资奇高,故而能修得高深道法,于妖踪迹更是敏感,直觉从未出过错。
妖怪道行亦有深浅之分,入化境的大妖可凭心意掩匿气息。倘若今番并非他感知出错,那寝殿中必有大妖。
居空心中一突,便甚为不安起来,然而既已到此,便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何况大道三千,要成仙,必少不得经些挫折磨炼,岂有不迎难而上,反倒绕道而行的道理。
居空一挥拂尘,迈开步履,往寝殿靠近。
寝殿灯火通明,檐下有数名婢女侍立,却并不发出纹丝声响。居空朝那边淡淡一瞥,绕到窗下,稍稍戳穿窗纸,朝殿中望去。
只见殿中有一少年,已除了发冠,发髻犹还纹丝不乱的束着,身上外袍脱下,只余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她立在一幅画前,细细观摩,不时抬手比划几下,面上容色甚是专注认真。
这便是汉王了。居空曾见过她一面,时隔多日,汉王长高了些,面容仍是稚气,眼角眉梢俱是冲淡平和,宛若一天真稚子。
可惜了,如此冲淡少年,又生在帝王家,若非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帝王之气,必能安稳富贵一生。
居空暗暗叹了口气,却无丝毫愧疚,只凝神朝里观望,见汉王身上王气与上回见时相较又弱去不少,便蹙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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