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送她出府,路上又叮嘱她,入宫之后,要听陛下的话。
皇帝待汉王和缓后,大臣们待她也转了颜色,平日便时有上门恭维的。幸而汉王从不在意这些,旁人冷颜,她不计较,旁人恭维,她也不放心上。往日不懂的,而今依旧不懂,也不因大臣赞了几句,便自以为懂了。
宴上公卿满座,少不得应酬。听王妃如此叮咛,汉王乖巧点头:“我不答应他们什么,他们问我话,我就说不知道,求我事,我就说做不得主,要奏禀陛下。”
汉王秉性温和,却很知是非,从不好惹事,便是不叮嘱,她也是那般行事。
到得车驾前,汉王登车,又转头来看,王妃对她微微笑了笑,汉王便显出很高兴的模样来,令近处侍从掀了门帘,进了车中。
此时天色尚早,距夜色降下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约莫三四十里外,京郊一处深山中,五名大妖正聚到一处。五名大妖有男有女,皆做了凡人打扮。他们在世间久了,逐渐退去禽兽习性,竟也学得不少凡人举止,有手执折扇者,有戴纶巾者,有宽袖高冠者,俱是儒雅清贵,一眼看去,竟与游山到此处的俊秀之士殊无二致。
树下阴凉,芳草鲜美,五人席地而坐,正讨论如何取得王气。
他们已谈论多时,都不得好计,此时已显出急躁之色。
“纵然我等联手,也斗不过君瑶,她与王气寸步不离,如何得手?”左首第一人蹙眉道。他本是山魂,矗立人间千万年,终有一日得了机缘,开了灵智,此后日夜汲取日月精华,叫他成了精。
算起岁数来,他活得最久,见识最广,且本体为山,有山之沉稳,然而此时,纵然有沉淀千万年的沉着,也不禁心浮气躁。
此言一出,众妖默然无声。
良久,一旁又有一妖显出怒容,高声道:“那君瑶,早已修成正果,可飞升成仙,偏生迟迟不动,逗留人间。王气与她,实无大用,有王气没王气,她都能成仙,何必非得霸着,阻我等进益。”
他一说,众妖亦有怒容,只隐忍不发而已。此时发怒,实无好处,不如平心静气,想想法子的好。
然而五妖左思右想,着实又想不出克制王妃的好法子来。道行悬殊,打又打不过,有计却又无好计,王气在前,食之大有裨益,偏生他们只能干看着,摸都摸不着。
山魂看了看五妖,似要开口,想了想,终是止了话头。突然,他神色一变,站起身来高喝:“何人在此,何不出来一叙!”
其余四妖闻声,立即站起,齐齐戒备。
只见前方一株桃树下走出一女子来,那女子明眸皓齿,生得明艳不可方物,面上带了笑,使她更显娇媚动人。
五妖见她,更添戒备。山魂一双鹰目紧紧盯了她道:“明瑟,你来此作甚?”顿了顿,又道,“君瑶遣你来的?”
明瑟轻笑,悠然道:“世间皆知,我自生出灵智,便是君瑶门下走卒。”
她一面说,一面走近,五妖警惕地望着她,俱不做声。
明瑟一步步走近,犹是笑意嫣然,她目光在那五妖面上一个一个扫过,唇畔仍有笑意,可心中却觉索然无味。
妖能化形成人,多半会将自己往好看了化,眼前五妖,男子俱可称丰神俊朗,女子则是倾国倾城,然而明瑟心中,却无一人,及得上君瑶分毫。君瑶从来便是那般模样,如静水,波澜不兴,如远山,邈邈悠远,然而不论静水远山,却又都不及她偶然一个浅笑,一眼凝视。
五妖已呈剑拔弩张之势,山魂手中已多出一张弓,弓弦张满,对准了明瑟:“既然君瑶遣了你来,便是知晓吾等在此,不知她在何处,何时到来。”
“她自是在那凡人王府之中,又怎会到此处来。”明瑟似是并未看到众妖敌意,仍是不住靠前。
听闻君瑶未来,众妖先是松了口气,君瑶不来,单明瑟一人,他们五人与明瑟道行不相上下,联起手来对付她,却是轻而易举。
明瑟走到他们之间,席地坐下,见案上有酒,自斟来饮,数盏酒下去,旁若无人。
山魂等不知她底细,未敢轻易举措。妖与妖本各自修炼,疏远得很。他们五人,已是当世大妖,自是谁也不服谁,平日里也是王不见王的局面。此番聚到一起,乃是千年难逢的盛况,为的便是王气。
有此目的,五妖行事自是慎重,见明瑟行止坦然,反倒隐隐不安起来。
明瑟饮下数盏,挑了眼角,笑道:“世间皆知,我自生出灵智,便是君瑶门下走卒。然王气当前,关乎修行大业,谁说我便非得一直做她的走卒?”
原来也是为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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