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人,谁肯与钱帛过不去?世间万民,俱会趋之若鹜去诛杀那妖道。
倘若明瑟当真是凡人,这道教令下去, 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怕是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殿下是铁了心,要为她除去这一大患。
见汉王因她一句试探,兀自低头不语,连那对软软的小耳朵,都似耷拉下来,没精打采的。王妃既是心软,又甚心疼,安慰道:“我并非怀疑殿下。”
听王妃说并非怀疑她,汉王立即眼睛都亮了,然而双眉还未扬起,便又耷了下来。还是不一样了,往日她难过了,王妃都会抱抱她的,可现下,她却坐得这样远。
汉王忽然想起她从前看的一册话本,讲的是桃花仙下凡来与凡人相恋,最终为仙家所知,不容于天道,生受天谴的故事。那桃花仙最终被打得魂飞魄散,连轮回都不成,可谓天规森严,天道无情。
王妃那么厉害,她虽还是妖,汉王又隐隐地有种感觉,仙子也不会比王妃更好了。她是凡人,仙与人不能相恋,那妖与人呢?
想到此处,汉王骤然心慌。
王妃见汉王脸色苍白,双唇抿得紧紧的,极是不安的模样,便知殿下又胡思乱想,吓着自己了。
她上前,轻轻握住汉王搁在膝上的手。汉王的手颤了一下,却未缩回。她抬头,便见王妃温柔凝视。
那温柔的凝视仿佛一团绵软的云,落入汉王眼中,潜入她的心底,将她的惊慌恐惧,全部驱散开去。
仙与凡,人与妖,似乎也不那么天差地别了。汉王的心,莫名就镇定下来,她伸手,试探着抚摸王妃的脸庞,先是指尖轻触,脸庞柔软细腻,仿佛暖玉一般。慢慢的,汉王大起胆子,手心也贴上去了。王妃没有避开,目光却微微收敛,显出些许难以察觉的羞涩来。
汉王看得呆住了,也跟着羞涩起来。
王妃的目光落在汉王脸上,看了片刻,笑道:“殿下不怕我了?”
汉王顿时又迟疑了,她怯怯地看了王妃一眼,那目光中不再是那夜避之不及的恐惧,却仍是畏惧。她点点头,诚实道:“怕的。”
王妃一颗心,像被扎了一下,尖锐的刺痛。
她还是怕她。人妖殊途,这本也是难免的。见汉王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不安,终究还是心疼她更多,王妃正欲安慰,便见汉王又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望向她:“可是我想,人怕妖,是因妖会伤人,人怕送了性命。但是倘若我的身边没有阿瑶,我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没有阿瑶,我活到八十岁,也不会高兴。但若是阿瑶在我身边,即便明日这世间便没有萧缘,今日我却是高兴的。”
她还是害怕鬼怪,怕黑,怕有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害她,可她更怕王妃离去,她从此孤零零地过一生。可王妃那么厉害,一定有很多事要做,怎么会一直陪着她呢。她只是凡间一个碌碌无为的亲王。
“那妖道说,我身上有王气,可助成仙,你留在我身边,便是为了汲取王气来修炼。”汉王一面说,一面难过得掉眼泪,却又怕王妃生气,将泪水忍在眼眶里,泪汪汪地看着王妃,恳求道:“我把王气全部给你,你多陪陪我,好不好?”
王妃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不是刺痛,却酸楚得厉害。
这呆孩子,竟是这般一心一意地喜欢她,不计较她是妖,更不计较她在她身边,兴许别有用心,只是满心都是她,想要留住她。
王妃抚上汉王的鬓角,指尖轻柔,蹭过汉王嫩滑的肌肤,汉王瑟缩了一下。
王妃微微一笑:“我不离开,我留在殿下身边,与有没有王气无关。”
汉王怔了一下,含泪的眼眸一点点地亮起来,粲然若星辰。
王妃目色柔和:“我待殿下的心,与殿下待我,是一样的。”
汉王听明白了,忍不住弯起唇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妃:“阿瑶,要抱抱。”
王妃将她揽进怀中,汉王觉得满足极了。王妃怀中温软清香,汉王抱着她那装了海棠的玉瓶,腾出一只手来搂住王妃的颈,挨到她颈侧,蹭一蹭,软软地依偎在王妃怀中。
楼阁外水池中,已长出荷花来,荷叶田田,浮在水面,小荷露出尖尖角,清风拂过水面,吹入楼阁,带着清甜荷香。
一切皆与从前一样,仿佛除了得知王妃很厉害,可以把法力无边的妖道一下打跑,并没有什么不同。
王妃见她一直抱着那玉瓶不松手,便道:“这花开败了,殿下休要再抱着它了。”
汉王被提醒,连忙将玉瓶送到王妃面前:“送给你的。”
海棠蔫蔫的在玉瓶中,花瓣都快枯了,丑得紧。汉王却眼巴巴地望着她,很期盼她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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