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不知道,不止是鬼胎会因为贪图吸收母体生气难以产出,一些极珍贵灵胎的孕育同样艰难。而这个道士明显不学无术,只单凭孩儿久不出世就断定了这是鬼胎,甚至危言耸听,吓坏了猎户村的人。
猎户村的人早就觉得那妇人胎儿怀得骇人,如果不是陵珑派人到过村子里游说,这是好胎,是吉兆,那妇人肚子里的孩子早就被婆婆打去了。只是没想到,一段时日没去查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道士学艺不精,又蠢又坏,他先恐吓了村里人,让村里人给他筹备除鬼佣金,接着,按照他的吩咐,妇人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婆子拖上了石床,绑在了床头,除了灌下催产药之外,还被逼着喝了道士弄的符水。
妇人的肚子实在太大了,虽然这几年因为孩子而备受煎熬,但见有人要害她孩子的命,她立即疯了一般反抗,甚至有一刻不知为何身体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她挣脱了麻绳,推倒了自家婆婆,又将别的婆子赤手空拳打倒在地,惊恐地扶着肚子就要冲出门去,然而万万没想到,在引产的屋外,她家捉襟见肘的篱笆院里竟然也守着人!
她那老实本分的男人见她神色疯狂,又听道士大喊鬼子反噬,自家老母哀声连连,惊惧之下,举起了打猎用的柴刀,一刀将自己的媳妇砍倒在地。
砍刀正中妇人脖颈,血液喷射,在场所有人都吓得要命,男人砍了媳妇,有一瞬几乎就要被恐惧和悲痛压垮,然而就在篱笆院沉浸在这种恐怖的寂静中的时刻,只听男人的老母吓得死命尖叫起来,“鬼!鬼啊——”
倒地的妇人脖颈被砍伤,鲜血狂喷,可是很快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脖颈上的伤口自行止住了奔涌的血水,妇人双瞳恢复光亮,手臂甚至还抽搐了一下,她又活了……
可是……如此一来……还不能说明她怀的是鬼子吗?
妇人最终被几个猎户联合起来杀死了,她被拖进屋,剖开了肚子,取出了孩子。
是一对龙凤胎,成形了,仔细看,那血红的小脸上似乎还落了泪,一男一女,还活着!
那道士自己都给吓得不轻,匆匆按照祖传的法术将胎儿装入泥罐,用符水封起,扔进了水潭。
泥罐淹鬼胎,是一种偏门术法。如果妇人身怀鬼胎久孕不生,为了家宅安宁,可以提前引产,在鬼子最弱小的时候将他取出来,用泥罐封装,符水浸泡,能短时间内将他溶解干净。
可这样的愚昧法子,竟被用在了灵胎身上!
两个婴儿是修炼之体,虽然还活着,但身上缠绕着淡淡黑气,似乎已经有了入魔征兆,原本打算抚养这对婴儿的裴澜之迟疑了,他总觉得不是吉相,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去挽回荆雨的心意。
孩子带进宫,养在暖阁,在乳娘的手上待了几天,一直没有抱给荆雨看过,荆雨好似也把这件事情忘了,直到裴澜之让擅长手工的匠人做了一台木制轮椅,欢喜地送到荆雨的面前。
“怎么样?坐上来试试?”裴澜之道,荆雨卧床半月有余,还没能下过一次地,他想推着荆雨去花园里走走也好。
荆雨闻言只得挣扎着起身,因为内脏碎裂殆尽,他的额角都浸出了冷汗,比起坐着轮椅去花园里看景,他更希望自己能够再回到他在归宁山谷的私塾里,再摸一摸自己亲手制的草席板凳,他一砖一瓦添设的房檐屋梁。
“别慌,我来。”裴澜之看得着急,直接弯下身,揽住他的肩背还有膝弯,将他从床上抱起。
一点都不费劲,因为裴澜之将人从床上抱起的那一刻,就僵住了。
他的荆雨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了,像是一捆干枯的柴火,他甚至能轻轻松松用一只手就把怀中人举起来。
他心惊不已,强作镇定地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轮椅上,担心荆雨着凉,又细心地给荆雨盖上了薄被。
他知道荆雨因病消瘦,却没想到瘦了这么多,连一双素白的手也变得骨节嶙峋。
他忍住心惊,强笑道:“荆雨哥哥,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吧,很乖巧,身上的黑气也褪了大半,乳娘逗一逗,就会笑了。”
陵珑说抱养这两个娃娃,会对他和荆雨的关系有很大帮助,他深信不疑,所以哪怕小娃们看起来总是阴郁着眉眼,身上缠着魔气,他也没有嫌弃,亲自去看过几回,还叮嘱宫人一定要小心照顾。
这两个娃娃在娘胎里睡了三年,出生时就是胖娃娃了,现在除了不会说话,和普通人家一岁的娃娃没什么不同,眼睛圆溜溜,小手小脚似藕节,踢动起来有力得很,日常穿着红色锦鲤肚兜,会爬了。
裴澜之猜想荆雨一定会很喜欢,果不其然,当他慢慢地推着荆雨,带他到娃娃们住的暖阁,荆雨苍白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他伸出颤巍巍的指尖,对着奶娘道:“……抱过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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