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陵珑仍然穿着一身底面雪白的云锦,他敛眉走来, 跨进寝殿之中。
他那淡泊的模样, 使得裴澜之一怔,男人想起十年前陵珑单独留在寝殿中为荆雨医治的情形, 原本经由他干涉分割开的命理轨迹,奇异地再次合二为一。
裴澜之吓出一身冷汗, 他僵硬得像一根木头,等到陵珑阖上门后, 他就屏住气息,贴在窗边静神细听。
不一会儿,他听见从疼痛中挣扎着醒来的荆雨对陵珑道:“我, 是不是好不了了?”
裴澜之登时脸上血色尽褪, 他想要撞开房门,让荆雨不要胡思乱想,可是他的双手却死死钉在了原地,听下去——他对自己说,哪怕事实是如此残忍。
“我疼得受不了……真的撑不住了……”
“……”
“我的伤, 有多重……不要告诉……主人,好吗?”
“不要让澜之担心,以后,就把他交给你了……”
裴澜之顺着门沿滑倒在地,原来荆雨死前什么都考虑好了,他把他托付给陵珑,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心离去……
他听见陵珑应下,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寝宫,他在夜色下痛苦地嘶吼,风带着灰尘,将月色涂抹得昏暗迷离,因为荆雨的请求,所以陵珑一直瞒着他……
十年啊……
他们瞒了他整整十年!
这十年间,他傻乎乎地以为荆雨会醒过来,会重新治愈自己,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这段记忆却残忍地揭开了荆雨无情的一面,荆雨明知道自己会死,却故意骗他,许诺了他未来却又让他独自在山谷捧着他的碎剑看一场烟花!
裴澜之以为自己改变了荆雨的命运,殊不知不过是错觉而已,荆雨经历了长时间的虐待,无论最后有没有被救出,东瀛男人有没有被他斩杀,都已经变得不重要,荆雨的身体已经彻底坏透了。
从剑谷谷主的口中得知真相,与他亲眼所见荆雨对死亡的渴求,两者于精神的冲击根本无法比拟,在这一刻,他竟是疯了!
他像是幻境中的恶鬼,牢牢将他“失而复得”的荆雨哥哥控制在掌心,寸步不离,含在舌尖,捧在手心,他不允许荆雨离开他半步,他抱着他,亲吻他,为他广招天下铸剑的能人异士。
他要修复他的裂痕,他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荆雨哥哥,我会永远陪着你。”
他们在床畔相互偎依,荆雨脸色红润了些,过了一会儿,他拽了拽裴澜之的袖子,“口渴。”
“你要喝水吗?”裴澜之赶忙去给他倒水,可是没想到,荆雨为难地绞起了手指,“主人,我可以喝一口你的血吗?”
裴澜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好,荆雨哥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这样说着,将荆雨拥入怀中,荆雨抚摸着他的脖颈还有结实的胸膛,在他的心口狠狠咬了下去。
裴澜之脸色一白,剧烈的疼痛使他晕眩,但他觉得自己就该承受,只要他的荆雨哥哥觉得开心,哪怕是让他断手断脚,让他去死他也甘愿!
他的血液飞快地流逝,荆雨咕咚咕咚发出甜美地吞咽声。
“喝慢一点,没人和你抢。”他抚摸着怀中荆雨干燥的发丝,只恨不得也用自己的心头血来滋润。
然而就在这时,陵珑再次出现了!
这个记忆的节点,陵珑本该前往祭扫才是!
但陵珑手持一柄扶风剑,猎猎白光破开了游曳的黑暗,哪怕衣服残破,形容狼狈,他也没有丝毫退缩。
而剑光将裴澜之怀中的人照得惨叫一声。
荆雨松开了嘴,躲在裴澜之怀里,“呜……主人,我害怕。”
“别怕,我在。”裴澜之搂着他,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你来做什么?”
他对陵珑脸色冷淡,同时心底隐隐不安。
陵珑冷厉地站在他的面前,抬起剑,指向裴澜之的怀中人,“主人,你该醒一醒了。”
裴澜之脸色瞬变,他哪里还能让荆雨在他面前受伤?当即喝道:“把你的剑放下!”
荆雨瑟瑟发抖,“陵珑,你怎么啦?”
陵珑冷眉一挑,剑光直刺,“妖孽,给我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裴澜之大怒,“快给我滚!”
幻境里的月光被乌云遮挡,陵珑能够出现在此处已然十分不易,他从邺城一路找到剑谷,最后在树林里发现了陷入幻境的裴澜之。
为了能够将裴澜之救出,他不惜也同样踏入幻境。
这是荆雨的记忆,他与曾经承诺会照顾裴澜之的自己合为一体,但他后悔了,他不该应下荆雨托孤的请求。
每一只剑灵和主人的羁绊都独一无二,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插手荆雨的记忆,可他现在必须硬着头皮将裴澜之从梦中唤醒,任由裴澜之这样沉溺下去的话,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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