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下又陷入沉默,只有丑奴踩着泥土的声响。
“往左,再往左。”
满渐渐放松了身体,丑奴背着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稳重,若不是他体力惊人,便是内功深厚才能做得到的,满也未多想,只是安心地将身体靠在丑奴的后背上,没想到他这一动作,背着他的丑奴反而紧绷了起来,他出言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到了。”
丑奴将满放下,站在一旁,就见满一步步走上那墓碑前,平静地说道:“娘,阿满来看你了。”满弯下身子用手触碰那墓碑,不肯错过似的用手描摹着,他既没有哭也没有喊,更没有什么悲痛的表情,嘴角反而轻微地牵起:“娘,阿满来迟了。你不会怪阿满吧?”
“娘,爹说他对不起你,即便儿子不想原谅他,可娘一定不愿看见我恨爹。”丑奴听见满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他顿了顿语调又说,“娘,爹这么些年纳了这么多姨娘,可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爹……”
“阿满想你了。”
丑奴站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满,居然有如此多的话对着他娘亲说,满也没有屏退他,想来对他的信任已经不是一般程度。思及此,丑奴的心口仿佛泛上一股甜蜜的粉色来,他看着满跪在坟前,看着他的侧脸,心又揪紧起来,若他能快些恢复,就能带着满走。
他又何尝不思念父亲母亲,他甚至都不知父母如今安葬在何处,啸月山庄如今又是何模样,他一概不知,他只想恢复内功,夺回家业。
“走吧。”
满站起身掸了掸膝下的泥尘,两人刚要下山,只听得天边传来阵阵轰鸣的雷声。
9
这场雨下的猝不及防,丑奴撑起了伞,也不顾自己整个左半边身子暴露在雨中,只是将满护在自己的身前,他低头就能看见满微皱的眉头,心下有些慌乱。
满听见雨声打落在伞上发出激烈迅猛的声响,天边的雷声更是不断,一下握住了抓着伞柄的手。
“背我去前面那个破庙。”
“好。”
丑奴背着满,满打着伞,丑奴身上几乎都没怎么打湿,等两人抵达破庙时,他才发现满的身上都湿透了。他立马把伞丢到一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在满的身上:“满少爷,别站在风口,我去生火。”
满站在原地裹紧丑奴的外衣,他发丝上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丑奴见满还站在原地,也顾不得自己上半身光裸,就将裹在他身上的衣服擦满的头发、脸。
“……满少爷,我……”
等擦完脸,他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把满的脸颊擦得微微发红,满微微勾起唇角摇了摇头:“我没事。”
残破的寺庙挡不住肆虐的风雨,雷声轰鸣大作,蜘蛛网挂在歪斜的梁顶上,被风雨吹得摇曳,丑奴好不容易从破庙侧边找了几块还未被雨打湿的木头生起了火,待他生完火,想要去找满的时候,发现原来站在那处的满,不见了。
他慌乱地到处大喊,下这么大的雨,满应该不会走才是。
就在他焦急不知所措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佛像前的供桌边传来:“我在这里。”
丑奴连忙跑了过去,满体力不支地倚靠在供桌边,身上裹着他的衣服,嘴唇泛白,整个人发冷得抖动着,他双眼更为浑浊不清地睁着,丑奴两手紧紧握住满的肩膀,他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细密的雨珠,顺着胸线往下流,他摇着满的身子:“满少爷!满少爷!阿满!”
他情急之下已经没有掩埋自己的声线,满听到这陌生的声音倒是一下慌了神,他轻轻地摇着头说道:“你是谁!丑奴呢!”
他这时眼疾发作,本就无法受这寒凉,恰巧又到月中,他带的药还在马车里,此时全身发冷地打着颤,双手推拒这面前健壮的陌生男子,心中陡然绝望起来。
面前的男人不再摇晃他,也放开了他,声音极其低微:“少爷,我是丑奴。”
“你是……?”
满仍旧怀疑,没想到男人炙热的手竟是执着他手抚上他的脸庞。
他摸过丑奴的脸,知道哪里有几处疤痕,疤痕的形状,以及鼻梁的高度。
他顺着男人的手掌,在他的脸上细细地描摹着——每一个疤痕,他挺立的鼻梁,浅薄的唇,都在指尖末端炙热得发烫。
丑奴握着满的手,看他冰冷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一一抚过,见他渐渐平静不再癫狂,终是发声再次重复:“我是丑奴。”
“你的声音……”
“现在也顾不上和你解释这么多。”
满一下被悬空抱在怀中,他侧脸贴着滚烫的胸膛,上面还有湿漉漉的水气,他双手顺从地搭在丑奴的肩上,像是有所依偎不再胆战心惊,他也不知这莫名的心安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只是困了,想在这样一个温暖的臂弯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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