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羽闲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路神色匆忙,脚步急促,似乎是真的要赶去抓人,张府的家奴暗中跟了几条街后,转身回到了张府。
院中的风吹进书房,张启顺手关上屋门,低声说,“老爷,他们信了。”
张定城嗤笑,‘砰’的一声放下茶盏,“什么信了,本就是那女人不知死活,雇佣杀手,宸枫信错人,才命丧于此。湘湘,这件案子很快就会结了,你不必再为此担忧了,那种人不要也罢。”
张吟湘深深看他一眼,捂着腹部站了起来,看起来疲惫到了极致,“张启,扶我回房。”
“等等。”张定城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缓缓渡步到张吟湘身前,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男子,“张启,小姐现在身怀有孕,你一个男子怕是有服侍不周,老夫已经物色了几个丫鬟送到小姐阁中,以后你就不必待在小姐身旁了,勿冲煞了小姐和孩子。”
张定城转身道,“湘湘你意下如何?”
张启紧张的望着张吟湘。
张吟湘神色冷淡,眉间已满是倦色,看也不看张启,“一切听从父亲安排。”说罢,任由走上前的丫鬟扶住手臂,离开了屋子。
张定城垂眼看着他,“张启,下人也该有下人的样子了。”
望着她决绝冷漠的背影,张启眼里最后一点希冀消失殆尽,粗粝的手握成拳头,良久,才将心底的不甘愤怒怜惜奢望化作了浓浓的沉默。
帝都街巷繁华交错,随处可见府门高墙,杜云和解羽闲拐进一条人声稀少的巷子,等了一会儿,见张府的家奴没再跟着,杜云这才拍了拍胸口,弯腰扶住膝盖,“跑死我了,没事了吧,快让我歇歇。”
解羽闲长身玉立一旁,撕下捕快的脸皮,露出俊美的侧脸,无情的嘲笑,“这就不行了?”
男人最怕被问行不行,但杜云向来没皮没脸,一手抓住解羽闲的衣摆,哀怨道,“是啊,一般这时候都是衙门的兄弟背着我。本大人是读书人,脑子和体力够用一个就行。”
解羽闲一巴掌把他手拍掉,冷冷道,“杜大人是想说在下没眼色,不知道背着您,还是想说在下愚钝,智力不抵大人?”
杜云的手白,拍上去半天红印消不掉,委屈捂着自己的手,道,“解公子啊,你总是这么揣摩别人的心思吗,有个成语叫以那啥心渡那啥腹...”解羽闲腰上的剑鞘嗡的一声,杜云连忙收回了后半句话,正色道,“解公子,你的人已经在张府了吗?如果动手,可需要再派人来?”
悬在腰间的剑还差半寸都能削掉这人的脑袋,却偏偏被他正经的样子生生打住了,解羽闲上涌的气血卡在胸口,要吐也吐不痛快,只好甩给杜云一张快要便秘的臭脸,“大人若是信不过,自己去。”
说完转身就走,杜云颠颠跟在他后面,“信得过,太信得过了。”
图柏一出城便将马儿栓到路旁,小心环顾一周,四下寂静,他深吸一口气,将怀里的千梵的红玉印信取出来摸了摸,“乖乖等我。”说着,闭上了眼。
一阵莹绿的雾从他身上蔓延,脚下刚没马蹄的野草无风摇晃起来,拴在一旁的马儿不安的打了个响鼻,就在这时,一股风从咆哮着忽然出现,像一只巨大的妖怪,张开光怪陆离的嘴将图柏一口吞了下去,他顷刻之间化作风刃,消失在了帝都城外。
他并不会腾云驾雾,只好消耗大量灵力招来风刃将他带走,就在图柏离开没多久,仍旧妖气弥漫的城郊外一人从虚空缓缓走了出来,灰色袍角风尘仆仆,他伸出手贴在马的鬃毛上温柔的抚摸,手背瘦骨嶙峋,能清楚的看见青筋在苍白的肌肤下流动,凸起的腕骨带着一根褪了颜色的红绳,绳子下面有一块光滑发白的骨头。
马儿扭过头,用水润的大眼瞅他。
那人低低一笑,轻声说,“你竟然回来了,呵,你回来了。”下一秒,他手下的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马头喷出一口鲜血,头骨断裂,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血水飞溅,有一滴落在那人骨头手绳上,他眉间猛地拧起,用拇指专注近乎深情的抹掉了,“嘘,他来了。”
洛安城,聆仙楼,高台红廊,十里软香。虎皮浪水纹的小鼓发出一串清脆急促的声音,像夜里失火更夫的锣鼓,又像河畔边上渡船的渔夫用鱼竿一声一声敲着船帮,催促游子离开。
秦初新站在红帐之中,手里捏着两根细小的棍子,轻轻敲在漆红洒金箔的小鼓身上,牛皮鼓面咚的一声,颤抖,波纹荡开,就像那年她站在河畔旁,眼睁睁看客船离开,在江面划开涟漪。
她的眼里满是雾气,声音却平的似水,缠绵悱恻的小曲从她口中飘出,飞过屋檐廊角,落在那一日从帝都来的达官权贵昂贵的袍子上,从此落叶归根,再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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