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总是这样,每回只要听见他抱怨,或是发觉他情绪不对,就会提起回美国的问题。
所以他只好草草的敷衍说完,挂上电话不甘心地想了想,又改找比较明理的老爸明兴诚继续努力。
[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你的个性要收敛收敛,不要那麽难伺候。]自他执意离家,明兴诚对他说话就一直处於说好听是尊重他,说难听是冷淡他的方式,温和但残酷,[要多体贴他一点,多配合他一些,小瑞也有自己的书要读,事要做,你不要任性的刁难他,要他什麽都必须听你的配合你,不要让他累到怕,真的不想帮忙我们关照你。]
有他关照到底有啥好的,你们都这麽稀罕?明瑞变得这样冷淡,对他比朋友还不如,他咽不下这口气啊。
可是,明子乔知道,除非他想被抓回家去软禁到他娶妻生子,否则这话,千万不能逞一时之气顶撞出去。
老爸跟爹地对他死活都要学雕刻这事,对应的方式,截然不同。自他在叶师傅的帮忙下,在之前的学校附近有了固定住所後,明兴诚在经济上没饿著他,租屋处的整洁以及日常生活要用的必需品,又由他跨海请了终点雇佣公司全权向他请款对他负责,所以相对的,也将明子乔的生活费控制得很死,让他没有很多閒钱可用。
於是,投诉无门的明子乔为了想要的未来,对明瑞给予他的冷暴力唯一的对策,也只剩下忍了。
「A,你是明瑞的谁啊?」明子乔尚未将视线从人去廊空的教室外收回来,坐他右手边单肘撑在桌上支著头,举动有些流里流气的陌生男同学就忍不住朝他开问了,「你的名字怎麽还没绣上去?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明子乔。」明子乔很想给这个主动跟他攀谈的同学一个示好的笑容,可满腹沉重的心情,却让他无法拉翘下垂的嘴角,「明瑞,他跟我是,是……远房的亲戚。」
「远房的亲戚?」这句话很显然的,引起问话者更高的兴趣,「他是澳洲回来的,你也是?」
换了新环境,也想让人缘变得比之前更好的明子乔不想回答,却不得不回答,「不是。我是从……美国回来的。」
「美国?你跟他都很奇怪,人家是恨不得从小就出去喝洋墨水,你们却是回来喝臭井水。」
这个人带点偏激又不客气的说话调调,让明子乔一听就心生反感,可不想得罪人的他还是移动视线扫过这人皱巴巴的制服胸前,将那三个字记在脑里,顺便念出来:
「杨斯捷,你也想出去喝洋墨水吗?」
「废话。」杨斯捷跟明子乔在外貌上是近似的,有付很配名字的清秀长相,可是说起话来却老是愤世嫉俗,酸气四溢的,「要是家里有地位有点钱有门路有办法的,谁不是争著要把心肝宝贝拿金山银山供著,往国外的名校送?像我这种家里是登记有案的贫户,有书好读就不错了,哪敢想像国外的月亮有多圆啊,像你跟明瑞这种生在福中不知福,偏偏还要回来读的,还真是让人想不透……」
杨斯捷话还没说完,坐他後面原本趴著假寐的大块头突然发飙了,抬起头朝杨斯捷的椅子就是一记狠踹,踹得杨斯捷连椅带桌的移动了十几公分,往前挤上他前座的同学!
「杨斯捷你A靠北秀?要靠夭靠爸去哇靠,卖治家刹嘎拎杯困抹去!」(杨斯捷你在哭你老子啊?要哭饿哭饱去外头,不要在这里吵得老子睡不著!)
明子乔的台语学得不算到家,不过光听这个大块头同学声量不大口气却挺凶的,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拿什麽好话在骂杨斯捷。
「还有你,不要跟杨斯捷走太近,听到没?」明子乔往大块头胸前瞄瞄,发现这个人跟他一样,制服上没绣名字,「不要到时候跟杨斯捷一起被孤立了,再来怪没人事先提醒你。」
一起被孤立?明子乔第一个念头,就是。
天呐,他有没有这麽衰啊。
到底是怎麽的磁场,会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跟“被孤立”这三个字擦边挂钩啊?
「你要是怕,就不要坐我旁边,马上换位置。」杨斯捷还是一脸不肯收敛的嘲讽,似乎满习惯被威胁被欺负的,「趁现在还有些人没来,空位置还有好几个,快闪吧。」
那个大块头又趴下去了,杨斯捷说完也转回自己的桌面拿著笔在横格的笔记簿上涂涂写写,明子乔垂眼望著自己伤脚上那只属於明瑞的大两码布鞋,心里对於换不换座位,两方各执一词。
正义感:你要是换了,就代表你是鳖三,一样会被瞧不起,最後还是会被孤立的。
老经验:错了,就是换了才不会得罪那个大块头,以及其他孤立杨斯捷的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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