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个周末,李漓突然来了电话,约在西苑一家简餐厅见面,说有事情要谈。杨剪按时赴约,带着某种怀疑和预感,而她照旧端着那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前菜都上了,茶也喝了两杯,她关心了半天杨剪的近况,才千回百转地进入正题。
“在北京这边我爸其实看好了三个备选项目,都是大学生创业的,他专门派了俩人过来调查,筛下去好多,”她放下刀叉,数起自己左手的指头,“现在剩下一个北邮的,一个清华的,还有一个就是你。”
“嗯,听说过。”杨剪的刀叉已经半天没拿起来了。
“要火吗?”李漓点了支细长的女士香烟,还把打火机按着,伸手举到桌子中央那篮面包上方,“他没做好决定,因为这三个项目本身的前景都很好,也都有很强的合作意向,不过各有优势,北邮的优势是有学校支持,清华的优势是运转已经比较成熟,具有一定规模。”
“几个负责人酒桌上都见过。”杨剪夹了支烟在嘴边,起身点着了,他就靠回椅背,一手搭在扶手上,恰到好处地吸了一口。
“我知道,你们已经焦头烂额地争取好久了吧,我爸怎么还不做决定呢?先听我说完,你的优势是——我爸很喜欢你。”李漓甩上打火机盖,收回自己做工精巧的新款手袋,又夹起烟说话,盈盈弯着眉眼。
“是吗?”杨剪似笑非笑的,透过烟气看她,“那谢谢了,我也很敬重伯父的眼界和能力。”
“注意注意,是喜欢,不只是欣赏而已,他老说自己怎么没生出你这样的一个儿子,”李漓撑起半边脸蛋,“我再说个机密,他准备第一次投五百万,直接一次性给款,看情况再继续注资。你现在就需要这么一股油把整台机器转起来吧?自己循环着攒的话,这得要多久。”
杨剪没应声,静等她自己说下去,有一种被人揭底的感觉,李漓必然是调查很久了,不过杨剪仅是不适,却无慌张。他还是这些天来一直持续的平静状态。主菜上来了,两盘石板上烤的牛排摆在两人面前,滋滋啦啦地响。
“感觉你了解的比我想象中也要多,那我就直说了,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李漓对服务生点头致谢,又忽地直直盯住杨剪,手搭在桌沿,烟支翘起来,严肃中又带点开玩笑的意味,“要不考虑一下和我结婚吧?这是我们现在都需要的。”
服务生把酱汁浇在两人的牛排上,一壶,两壶,接着就端起托盘知趣地走了。
杨剪神色如常,好像李漓提出的只是饭后沿街散步的要求,低着头按灭了烟,他先是把叉子插进牛肉一角,又拎起那把细长的刀子,割下去一块,“好啊。”他抬起眼,淡淡看着李漓。
这般轻巧,李漓似乎仍然未敢相信,道:“我当然不能在董事会上投票决定到底投哪家,我爸可以,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对自己的女婿他总会有偏爱,也名正言——”
“我明白。”杨剪身上一点意外也不见,仍然那样注视着她。
“你明白?”
“你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就知道,你肯定听得懂,能让我小叔和我爸都看得过眼的明白人也没几个,”李漓呼了口气,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甜酒,她还是那副单纯无辜的神情,与正在说得话相违和,都显得不同步了,“婚礼是最重要的,证件也得领一下,我爸会查,不过婚后我们都在北京,该怎么样就随我们便了。我不会干涉你任何,尤其是感情生活,你也不要干涉我。至于其他的,婚前协议我已经找律师拟了,这两天就能出来,可以到时候再谈,其实也就是咱俩内部约法三章一下。对了,我爸一定会在这边买一套房子给咱们住,你可以待在里面,或者我们分区使用,如果我带了什么人回来,可能每一次都不一样,你也不要惊讶。”
“不用,”杨剪慢慢切着肉,他只是切开,却一口也没有吃下,“钥匙都不用给我。”
“这么拎得清吗?”李漓双手捧着酒杯,天真烂漫地笑,“你也可以把你弟弟带过来呀,至少三居室,不存在隐私问题。”
“说了不用,”杨剪切完最后一块就把刀叉搭在盘沿,交叉起双手,“我只想要那五百万,你只想找一个跟自己没可能的男人结婚,交换就交换了,有其他的反而拖泥带水。”
李漓轻轻鼓掌,“够爽快!我爸其实找人看过八字,大师说你身上有龙气,果然!”
杨剪并未因此夸张称赞表现出任何的得意抑或好奇,反而被邻桌闹出的动静吸引了。隔一条走廊,几个还穿着附近中学校服的高中生大概是玩嗨了,在这吸烟区里一个个地吞云吐雾,满桌佳肴中央摆着一个奶油蛋糕,插着醒目的大红蜡烛,1,8,两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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