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回了一句:“没想哄回来。”
照以前他绝对会沿信号把罗平安揪到跟前揍到他改口求饶为止,罗平安叨叨了这么多,也正是盼着他这么做。
因为在罗平安看来,这么做了就是活过来了,这么做了,他就还是杨剪了。
但杨剪现在连句多余的辩解都没有。
话说回来,这短短几天,李白过得还真不可谓是不丰富。他去了超市、公园、医院,回东方美发干了几天活儿,居然也没被赶出去,他还见了朋友,在双榆树一家叫做“哈根达斯”的冰激凌店里,至于对方,按罗平安的话来说,是个“坐豪车的小娘炮”。
杨剪一听就知道是谁,而李白又是收到谁的通知,千里迢迢地杀回了北京,他心里也早就有数——那天试完婚纱,他找来宾客名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是他之前疏忽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李老板的老朋友当然不能不请,而在老朋友身边的偏偏是灯灯,灯灯偏偏看见,偏偏还告诉了李白。
是命运吗。
杨剪觉得可笑,随它是什么。和他作对的东西一向不止一个。
也不错,至少还有人陪李白说说话,挖挖冰激凌球。有这么一个人的感觉是好的。
十一说来就来,假期第二天,罗平安在电话里通知:李白的金鱼死了。
上午十点多,李白抱着一只盆大的球形鱼缸下楼,蹲在一棵核桃树下面,把它埋了,鱼缸倒空了水,丢进垃圾桶。
之后就再没出门。
下午两点左右,一只黄背白爪的大野猫刨开那个新填的土坑,又把鱼叼走了。
杨剪说,你把坑再平上吧。
罗平安知道他这是不想让李白看见鱼没了难过,他在心里对这妇人之仁感到不齿,又酸溜溜地祝杨剪生日快乐,他说本该是前几天,但这天自己才想起来,反正忙着陪未婚妻布置婚礼也不会觉得寂寞吧?刚二十四就结婚,可真够急的。
杨剪依旧平静至极,和他说“谢谢”,最多就说了句“你差不多得了”。
假期第三天,罗平安又带来新情报,李白出了门,打扮得挺认真,好像在找什么地方,目的性挺强,但也没落得收获。他把每一个李白去过的地方都说了一遍,说自己这是碟中谍,双重跟踪,杨剪也没什么表示。第四天,罗平安大中午的就急吼吼来了紧急消息,在电话里气喘吁吁:“他找的是你媳妇儿!”
杨剪说:“我知道。”
因为前一天李白去过的无非是李漓的宿舍、公寓、朋友家,还有一起吃过饭的餐馆。
他想了想,最终没去干涉。李白又不是找他,他凭什么拦?他不出面单凭罗平安一个又怎么拦得住呢。况且李漓这人向来行踪不定,还有一天就到婚礼了,她现在跑去了什么地方,连杨剪也没个准数。
李白八成无功而返。
却听罗平安又道:“他找到了。”
杨剪这才紧张起来,脱口而出的是:“拿刀了?你先拦,告诉我在哪儿!”
罗平安向来火爆的口气此刻却有些迟缓,“你等等,什么拿不拿刀的……没有!你弟弟倒是没去火并。”
“他在干什么。”手机捏烫了,杨剪还是害怕听到回答,就像这些天,他其实抗拒去聆听与李白相关的那一切。他好像在某一时刻已经被自己拆成两半了。它们相互憎恶,殴打,无可奈何。他忽然觉得罗平安说得很对,自己是个怂包,懦夫,脑子也的确不太正常。他烦透了这样的自己。
“别、别急,这个……现在情况有点儿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罗平安把嗓子压得很低,“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别背过气去。首先是,我们在广安门的希尔顿大酒店,你媳妇,搂着个,女的,进去了。你弟弟,弄了辆黑车,已经跟了有一阵了,从研究生公寓到这儿,看她们进去,呆了一会儿,突然蹲在人行道中间狂笑,抱着肚子笑了好几分钟,是真的特开心的样子,然后,有不少人围观……我这刚回过神,我得去救救他吧?我过去了。”
“你——”
“操,他看到我了。”
是阴差,还是阳错?罗平安终于激怒了杨剪。杨剪在电话里面无视他对戴绿帽的安慰,冲他爆了粗,还不给他一个理由。他担心杨剪的精神状况,同时杨剪也担心李白的,区别在于杨剪没能把人找到,而他在把李白跟丢之后,成功在李白的公寓楼下看到了自己正在找的人。
“没回来?”罗平安问。
天亮就要当新郎官的人正在仰头抽烟,五层楼,最东头那套,每扇窗户都是黑的。
“能跑去哪儿呢……”罗平安听不到回应,又推他肩膀,“哎不是你说出事就让我拦吗?合着跟犯神经病似的在街上大笑不算出事儿?你觉得他这真是开心?哦,还是你怪我这个传声筒不够快通知你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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