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了片刻,蒋弼之起身了,陈星微微握紧了拳头,克制住想往后退的冲动。
“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蒋弼之停在他面前两步远的位置。
陈星盯着面前的一个椅子背,“没有。”
又撒谎,如果不是遇到烦心事,怎么突然冒出这么重的戾气?
“陈星。”他的声音压低,带上几分威严。
陈星已经做好迎接怒火的准备。他觉得蒋弼之一定很愤怒,以那样的身份,当着外人和小辈的面被一个服务生顶撞,换作一般客人恐怕早就发火了。
蒋弼之确实是有几分不悦,却不是因为丢了面子,只单纯因为陈星的态度。
他过来一趟实在不易,奔波数小时又心心念念,却等来那样一副冷面孔,说是有些心凉委屈都不为过,可他一看到陈星攥紧的拳头和微垂的头……
他轻叹一声,“是我的玩笑又没开好吗?让你生气了。”
陈星吃惊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又无奈的眼睛。
这种无奈比愤怒更让他受不了。陈星惭愧地错开了眼,视线飘向水族箱。
“我就是觉得,它都要被吃了,就给它个痛快的,别再逗着它玩儿了。”
蒋弼之也看向水族箱,那只可怜的河豚还没有瘪回去,同胀大的身体相比,尾巴和鳍小得可怜。他点了下头:“你说的有道理,刚才那样确实不人道。”
他太谦和了,令陈星更加羞愧,低下头小声道:“刚才,我失礼了,对不起。”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不用道歉。”
陈星被他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不知他什么时候往前走了一步,已经到自己跟前了。
只见那男人低头看向自己,将手轻轻搭上自己肩膀,正色道:“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但是怕你多想,就一直没说。”他那只手在陈星单薄的肩头捏了两下,“如果你有困难,希望你能告诉我,也许我帮得上忙。”
陈星忙道:“不用不用,蒋先生,您已经帮过我很多次了。”
蒋弼之耐心地看着他,他能理解陈星过强的自尊心。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能明白越是年轻无力,就越不愿在人前示弱的心情。
陈星迎着他如此深沉而包容的视线,突然心跳加速,脱口问道:“您有觉得自己特别无能的时候吗?”
蒋弼之收回手,挑了下眉。
陈星忙道:“抱歉,这个问题太失礼了。”蒋弼之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有。”
陈星惊讶地看着他,为他的坦诚震惊不已。
“就在你这个年纪,甚至在之后的……”蒋弼之略作思索,“至少三四年里,这种感觉都一直有。”
“为什么?”陈星简直不敢相信。
“因为年轻吧,积累还不够,能力尚不足。”蒋弼之不想多说,说多了就会提及太多过往。
他的语调很寡淡,陈星听来却如醍醐灌顶,可具体是领悟了什么,陈星一时也说不出来。
“那,那如果特别不甘心怎么办?”他急切地问道。
“因为做不成一件事,所以不甘心吗?”
陈星用力点头。
“倘若没有其他的意义,只是因为不甘——”蒋弼之上身只穿了件衬衣,一只手臂放松地搭在椅背上,领带闲适地垂下来,“那就放弃吧,接受现实。”
陈星比刚才更吃惊,想不到从蒋弼之的嘴里竟然能吐出“放弃”两个字,“直接放弃?那不就是认输吗?”
蒋弼之本不习惯在人前暴露自己,可是陈星一直看着他,睁大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用眼神请求他继续说下去,那渴求的目光像是直接落在他心尖上,令他心脏微微发热。
于是他讲起自己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失败。
“蒋家是个世代经商的大家庭,家里的孩子们如果愿意,可以在十几岁时就申请一笔资金做投资。”
陈星问:“就像小蒋先生那样吗?二百五十万?”
蒋弼之笑了,“不太一样,那是我给他开的小灶,不过性质差不多,都是为了学习和历练。”他没有提及自己在家族里不受重视,他父亲只给了他十五万,又没有人脉充足的娘舅,令他初入商场举步维艰。他只说是因为他自己急于求成而做了误判,发现势头不对时又心疼已经投下的资金,没有及时抽身,结果所有的钱都被套进去,血本无归。
“这是我作为商人所学到的第一堂课——及时止损,不要因为不甘心而被烂项目拖垮。人生是场马拉松,一时的输赢说明不了什么。人必须要学会面对现实,学会接受暂时的失败,才能走得久远。”
他见陈星一脸懊丧,唇角都耷拉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别的年轻人,我可能会劝他不要怕失败、勇敢地往前闯,但是对你,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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