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还笑陈茂没有经验,被一个“陈晨”迷得神魂颠倒,可如今看来——他想起自己从山上下来后一路疾赶,连饭都顾不得吃急着来见他,就是为了跟他说说话,生怕他又同自己生疏;想到自己从一个难应付的饭局上下来,累到立刻想躺到床上歇一歇,却还是要过来看他一眼;想到自己堂堂一个董事长,竟然让自己的员工在进场调查时帮他留意一个小服务生,生怕他在工作时又遇到什么麻烦;想到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因着一个严格来讲都不能算作男人的……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弄得患得患失——他其实连陈茂都不如。陈茂起码还知道自己青涩,尚且谦虚,而他一直坚信付出总有回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这般自以为是才是可笑的愚蠢!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个念头?”蒋弼之背在身后的拳头微微颤抖,语气却很平淡。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陈星神色黯淡地跪坐下去。
蒋弼之见他不说话,又问:“你本来打算拿这视频怎么办?卖给媒体?卖给我的竞争对手?还是直接向我勒索?”
陈星震惊地看着他。这下轮到他尝到被诬陷的滋味,可惜他却没有蒋弼之的那般涵养。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蒋弼之那边嗤笑一声:“两万对你来说太少了是吗?”
陈星勃然大怒,指着蒋弼之的脸大喊:“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是个跟男人上床的变态!我看你到时候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
蒋弼之一脚踹上床尾,“咚”一声巨响,陈星的身体和宽大的床体一起晃动了一下。
“说!你从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念头!”蒋弼之终于也失了从容,冲他怒吼。
陈星又干呕了一声,狼狈地跳下床朝浴室跑去。
蒋弼之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干呕声,如困兽般焦躁踱步。
他在陈星的衣服里翻找钱包,将衣服抖得满地都是。没有找出身份证,只找出一张学生证——华清职高,对,就是这个学校。
他给钟乔打电话:“给我查陈星,查他是不是华清职高的学生。”
钟乔讶异不已:“现在吗?先生,现在已经十二点……”
蒋弼之一脚踹上那张罪恶的桌子,低吼:“我让你现在就查!直接给学校、给教育局公安局打电话,告诉他们你是替谁办事!十分钟之内给我回复!”
他憎恨此时失态的自己,就如同在车里的那次一样,他憎恶自己被陈星操控了情绪,变成如此丑陋的模样。
陈星白着脸从浴室里跑出来,质问他:“你要查谁?”
蒋弼之迅速冷静下来,冷笑地看着他:“查你,查你是不是诈骗惯犯,毕竟你有过前科,对不对?”
陈星愤怒且疑惑地瞪着他。
蒋弼之笑得很残酷:“不是吗?仙人跳不就是诈骗性质的卖淫吗?”
陈星大吼着挥着拳头向他冲过来,被蒋弼之一把掼到床上。那只曾经教他点雪茄、用刀叉、醒红酒的暖和的、有力的、温柔的大手,此时正死死按在他的后颈上,压得他喉咙发涩,眼睛发酸,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别老想跟我动手,陈星,你赢不了。”
蒋弼之见他不再挣扎,便松了手,敛了敛浴衣,见陈星还赤身裸/体的趴在床上,又大发慈悲地在他身上扔了条被子。
他坐在椅子上等着,十分钟刚过,钟乔的电话便回了过来,带着几分欲言又止地汇报道:“陈星他……是华清职高高四的学生,旅游管理专业。我联系上了他们专业一个姓张的老师,张老师说,陈星是他们学校有名的……差学生,无故旷课,考试作弊,打架斗殴,还带黑团……”
“什么叫黑团?”
“就是,没有导游证带旅游团,是……违法的。”
“还有吗?”
“派出所那边查到他的户口……”说到这里,钟乔突然加快了语速,带着几分不忍,“先生,陈星是孤儿,被他的姑姑和姑父收养,不久前刚协商解除母子父子关系。”
“为什么解除?”
“档案里没说,只说是有矛盾。”
“谁主动解除的?”
“……陈星。”
“就是说陈星刚成年就抛弃了自己的养父母?”
多少人曾因一件事而对另一个人妄下论断,多少人曾因一句话而将另一个人全盘否定,想了解一个人有多难,而要误会一个人,又有多简单?
“也许,陈星有他的苦衷……”
“钟乔,陈星偷拍和我上床的视频,被我发现。之前在会所那次,也是他,男扮女装对陈茂行骗,之后落在龙天宝手里。”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
“不是所有身世凄苦的孩子都能做出这种事。命苦不是他作恶的借口。”他这句话不是说给钟乔听的,也不是为了故意给陈星羞辱的。他是说给自己听,让自己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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