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们这次新加了筹码,决定大发慈悲让我去参加台内一档比赛式的音乐节目,选手都是回锅肉,整个节目都透着一股尴尬气。实习生毕竟年轻,知道我现在在网上有多红,不敢用施舍语气说话,还算礼貌,王副台听着听着表情就不太高兴了。
欺行霸市向来是B台传统,去年春节还想迎合年轻人,请了一堆网络红人,大年初二让人家飞到北京,一分钱不发不说,机票都不给报销,就差在脸上写上“让你们来这是便宜了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我真是想笑,本来还想看会儿猴戏的,想到纪容辅可能快回家了,只好推辞了:“不好意思,我回家还有点事,下次再聚吧,副台再见。”
这圈子里就是这规矩,红的时候别人上赶着,过气的时候你倒贴别人还不要,明星这种东西,本来就溢价高,价格远高于价值,波动也大,今天也许一场通告几十万,过几个月估计就得跑十八线城市就给年会唱歌了。B台从领导层到小工全是心比天高,对越红的人越要端架子,他们不懂行情,我也没义务教他们,再说我现在想专心躲起来做音乐,这节目我本来就不想要了。可惜刚好赶上红了,估计他们要觉得我耍大牌。
开车往家里赶,本来心情是好的,因为很快X联盟也录完了,以后大片时间写歌,再也不用到处飞了。我每次开车回家,总有一种小时候藏了一颗糖在书包里的感觉,像整个世界都亮了,做作业都比平时开心,因为知道还有一颗糖在等着自己。
纪容辅于我,就是那颗糖。
可惜今天注定很忙,车还没到家,电话再次响起来。外面华灯初上,一时找不到停车位,我看了一眼手机,又是陌生号码,只能认命地把车靠边停了。
前有倪菁在酒吧为裴东宇连唱三晚,后有我等简柯电话连挨两张罚单。
这次电话接起来,男声“喂”了一声,我直接拉上了手刹。
是简柯。
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杯辣椒水,紧接着我退赛,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所以反而不好提起话头,不过简柯毕竟是前辈,功力深厚,先自报家门:“林睢吗?我是简柯。”
“简导好。”
“你现在在北京吗?”
“在的。”
“我现在在跟朋友吃饭,大概吃到九点,在王府井这边,你有时间出来见个面吗?”
我克制住了作死的念头,老老实实答:“有。”
“那好,九点联系你。”
又是一场鸿门宴。
简柯语气太平静,倒像是来北京办事顺便解决自家节目里耍大牌退赛的艺人,跟我是谁没有一分钱关系。这气氛太像当初他教育我“行有行规”的时候。但是他愿意亲自打电话给我,多少还算有点希望。
我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拿出手机,从A翻到Z,最后还是投降,打给纪容辅。
纪容辅接起电话,说了句“等等,”大概是跟周瑾他们说的,然后温声问我:“怎么了?”
他简直看透我,我这种人,有手机相当于没有,平时晚回去最多发个信息,会打电话给他,一般是有事发生。
我不想告诉他我正因为要赴简柯的鸿门宴而心情忐忑,因为说出来太丢脸。但是不告诉他就没法得到对症下药的安慰,意志力简直备受煎熬。
我大概挣扎了一秒,然后选择跟他说实话。
“简柯联系我了,我九点要去王府井那边见他。”
“那个你想让他叫你爸爸的简柯?”纪容辅记性向来好到可怕,随口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轻易不敢惹他。
“是的。”我干脆实话实话:“我现在不敢去,当然我最后还是会去的。”
说白了就是想听纪容辅安慰我一下而已。
纪容辅笑起来:“为什么不敢去呢?”
“因为我还没写出让他叫我爸爸的歌。”
早知道中午就不练吉他了,说不定能把送卢逸岚那首歌的旋律写出来,不过这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要是白毓把我给纪容辅那首寄回来就好了,真不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竟然没攒下一首惊艳的好歌。
纪容辅那边响起脚步声,大概是换了个地方,搞不好是正在开会接的电话。
“你可以给他唱《街灯》,”他笑着开玩笑:“我不介意的。”
纪容辅看起来温润如玉,其实霸道得很,《街灯》我写了六七年,就给他唱过一次而已,现在就属于他了,不准随便给别人唱,等白毓正在填的那首歌寄回来,估计也成他的了。
“没用的,他早听过《街灯》了。”
以简柯的听歌量,叶蓁又是SV台的小天后,他不可能没听过这首歌。假面歌手是他的节目,他如果知道退赛的事,也知道哪些歌是我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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