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霜看着柏昌意的背影傻笑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人在楼顶的围栏边站了很久。
现在他看着四周,好像都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巍然不动的建筑,来来去去的人们。
潮水摇摆,青山不动。
这几年他总觉得,要现实点,但是现实……好像也没他认为的那么现实,那么没有想象力。
这么想了一阵,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在“Robotik必过”群里发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我们教授还是挺不错的。
宋歆:?
郭凭:?
何乐:?
庭霜:我想问一下,咱们教授的课除了不容易过以外,还有其他缺点吗?
宋歆:有。
郭凭:有。
何乐:有。
庭霜:?
队形竟然如此整齐。
庭霜:什么缺点……
宋歆:你们有人答过疑吗?但凡你去过一次……但凡你单独跟他交流一下……你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怀疑自己智商有问题……
何乐:没错,我预约了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敢去了,因为他说他听不懂我对问题的描述,让我重新组织语言,当时我感觉下一秒他就要送我一本德语词典。
郭凭:而且,无论你问他多难的问题,他都会在解答前告诉你,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庭霜: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不想低估我们……
群内寂静了三秒。
何乐:求他低估我。
宋歆:求他低估我。
郭凭:求他低估我。
庭霜不死心地打字:其实想想……要是上课讲什么,下课就练什么,考试就考什么,那不是跟高中一样吗?那有什么意思?
郭凭:你觉得没意思?
郭凭:我告诉你什么叫没意思。
郭凭:毕不了业才没意思呢。
此话一出,没有人再跟队形了,也没有人再回复。
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庭霜盯着屏幕上那句的“毕不了业才没意思呢”,瞬间从柏大教授的高维空间掉回现实世界的低维空间。
那一刻,庭霜又记起了被重修支配的恐惧。
他再次意识到,群里的兄弟姐妹才是同胞,而柏昌意是墙外面伫立着的另一种生物。
柏老板说,他们对同一件事物的不同看法、不同态度,不是对错问题,而是角度问题。站在柏老板的角度,大学是人类先锋没错……但是换个角度来说,柏老板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关怀一下他们这些人类后腿?
比如……先锋带动后腿,实现全面进步?
庭霜决定等晚上回家继续跟柏昌意严肃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等等。
回家……
想到“家”这个概念,庭霜觉得他该处理一下他租的那间公寓了。
当时租那间公寓的时候,合同上写的是租期不限,按照租房规定,他有权利一直租下去,但他要是不准备继续租了,就需要提前三个月告知房东,以便给房东留出充足的时间来寻找下一位租客。
对于生活没有波澜的人而言,三个月不是多长的时间。
三个月以前,庭霜会觉得,就算他的生活不是一眼能看到头地平坦,至少也能顺顺利利地看到三个月以后。这里可是约人半年后吃饭,对方都可能要查日历看是不是已经安排了行程的德国。
三个月以前,他也不知道,生活这个东西,其实从来都比较突兀,突兀之前所有的平静无波也是为了让突兀到来的时候显得更突兀。
一不小心,就跟亲教授配对了。
一不小心,就跟亲教授谈恋爱了。
一不小心,就跟亲教授同居了。
生活就是这么刺激,计划永远赶不上干柴烈火。
提前三个月告知房东要退租是不可能了,只能自己帮房东找好下一任租客,无缝对接。
庭霜先跟房东太太打了一个电话,交代退租事宜。
房东太太问:“您是要毕业回中国了吗?”
毕业……
遥遥无期。
“不,我决定搬去和我的……”庭霜本来想用Partner这个词,但又觉得没必跟这位老太太提什么“伴侣”,毕竟这是私人的事,“朋友一起住。”
房东太太却会错了意:“噢,是Liang吗?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请代我向他问好。”
“不,不是Liang。”其实也没必要解释,但庭霜一听到这个说法就下意识地反驳了,“是我的……新朋友。”
也可以理解为……新男朋友。
房东太太听了,说:“噢,您的意思是Partner?”
“呃……也可以这样理解。”不知道老太太怎么也想到了那个词,庭霜有点难为情,于是赶紧为这通电话做结束语,“那么,我准备开始寻找下一任租客了,带租客看房之前我会再给您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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