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的左邻右舍,是英国短毛猫和哈士奇。英短的鱼形墓碑上刻着:伴我13年的好友Tomas在此长眠,从照片可以看出,它挺胖的。哈士奇的香肠墓碑上则是:永远的家庭成员毛毛。
工作人员问大黄的骨头形墓碑上刻什么,闻名沉思片刻道:“没想好,等我想好再通知你们吧。”
“那可以先把照片放上去,您再确认一下,”工作人员举起手机,“是这张吗?”
闻名扫了一眼,轻轻颔首。纪然看到,那是他的头像,大黄最帅气的照片之一,摄于壮年。
乐乐从纪然身后闪出半个脑袋,打量闻名。一年来,她的个子窜起一大截,把圆滚滚的身体拉长,视觉上瘦了很多。满脸横肉去了七八,显出她爸爸的五官来,俨然一个小美人胚子。
闻名对她微笑,“要上学了吧?”
“秋天。”乐乐干脆答道。
闻名又问洪福:“大爷,您身体挺硬朗?”
后者挥手示意大家让出空间,随后飒爽地摆出一个拉丁舞的开场poss,“还行吧?应该还能坚持几年。”
闻名又看向纪叙,“去哪里上大学了?”
纪叙脸一红,“去年没考好,复习了一年。”
“又快考试了吧?祝你超常发挥。”
太阳躲在薄云之后,将朦胧的热度洒向万物。空气中湿度很大,洪福说闷,牵起乐乐的手要回室内吹空调,同时对纪叙夸张地使眼色,半张脸都在抽搐。纪叙会意,快步跟上,给始终沉默的哥哥与其前男友创造空间。
野鸟啁啾,倒更显得墓园静谧。闻名脱下西装外套搭在臂间,毫不委婉地质询:“你还是一个人吗?”
纪然没答话,算是默认。
“之后呢,打算换什么工作?”
“正在物色,你呢?工作上有什么变动?”
“我在给董事长的继承人做助理。”
“算是升了?”
“算吧。”
他们不痛不痒地闲聊,纪然的视线在各色宠物墓碑与闻名的脸上流转。他脸皮没有闻名的厚,做不到不错眼珠地盯着别人看。
与一年前相比,闻名还是老样子,痞帅的面孔和冷锐的目光,依旧富于侵略性。不过,那原本整齐浓黑的鬓角,此刻却如晴朗夏夜的星空般,藏着数根……白发。
纪然暗暗吃惊,他才29岁而已。
这天晚上入睡前,纪然心绪不宁,在床上烙饼。突然,床边的黑暗中,传来乐乐稚嫩的感慨,“大黄走了,名叔就变成一个人了。”
纪然心中仿佛敲响一口洪钟,耳鸣不止。他轻声告诉乐乐快点睡,自己却瞪着眼到天亮。如果闻名在这时候提出重新开始,他想自己会云淡风轻地道一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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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停业后,魏总筹划转战做餐饮连锁加盟,纪然婉拒了运营总监的职位,在一家品牌策划公司做业务,因为他对魏总和自己,都缺乏信心。他怕自己协助运营个一年半载,魏总不得不转战街头摊煎饼。
值得一提的是,魏总终于不再试图跨越代沟和小鲜肉恋爱,现任男友三十几岁,是个设计师,不算帅但儒雅有涵养。
7月末,暑气蒸腾。无雨时,整座城市像一座烧红的砖窑。有雨时,便成了桑拿房,遍体生津。
分手第435天,深夜。空调内机的轻微噪音,扰得清梦不再。倒是乐乐瘦下来后,睡觉安静了许多。纪然趿拉着拖鞋,翻出钥匙,第30次做贼般溜进隔壁。房间内溽热,不过他只打算稍作停留,所以没开空调。
所有的陈设,一如闻名离开之前。纪然将地面和家具略略擦拭一遍后,轻车熟路地钻进衣柜。里面的衣服,闻名一直没有拿走,他拽下一件卫衣,团成一团把脸埋进去,小心地嗅着,生怕吸得太猛会把自己迷恋的味道耗尽。
这像一种精神鸦片,将所有的意志麻醉。纪然还干过更可耻的事,以至于自我厌恶到哭泣。
湿热的空气,让气味分子更加活跃,清淡的薄荷、衣柜的木质香、野生人类独有的野蛮气息,那样的粗犷暴烈……纪然沉迷于“嗑衣服”,以至于当防盗门发出轻微响动时,还以为是幻听。
不,不是,有脚步声在逼近。
进贼了!好大胆的贼,亮着灯还敢闯,难道是个亡命之徒?
纪然掩唇屏吸,一动不动地缩在衣柜里,惊恐地瞪视着衣柜门缝那一条窄细的光带。
脚步声在屋里兜了个圈子,最终停下,光带被人影遮住。
纪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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