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换掉的门卫、已经被抓进精神病院却逃出来的冉秋妤、还有她手里那把钥匙。
小区的安保是老旧的,门卫那儿没有备用钥匙,家里的钥匙除了自己有,便是江彻那里还有一把。
“我只是,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江彻低下头,似乎是想和江路对视,却被他眼底的情绪吓了一跳。良好的表情管理使他面上看起来丝毫不慌,继续道,“我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放火。”
“你知道,”江路伸手抓住了江彻的胳膊,几乎是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他身上,“你知道!你什么都算清楚了,你就是想杀了她!她到底威胁了你什么让你这样……”
“江路。”谢临君喊了一声,打断了江路剩下的所有的崩溃。
江路回过头,看见谢临君还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几道黑漆漆的痕迹,手臂被高温灼伤后敷了药,他两眼无神地望着自己,身后是警察局门口明亮的灯光,他逆光而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我的确把她抓进了精神病院,但我并不想养着她,”江彻微微垂下头,靠在江路耳边缓缓道,“她每天都想着逃跑,我只能放她出来,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这条命,是她自己不要的。”
江彻从很久以前就在下一盘棋。
他先是把谢临君藏起来,让冉秋妤的精神濒临崩溃,然后阻断掉一切她能求救的方式,最后让她在开学典礼上大闹一场,以被精神病院带走划上一个虚假的休止符,最后,把终结生命的方式残忍地交到了冉秋妤自己手上。
冉秋妤也如他所想,彻底放弃了对生的渴望。
江路没有跟着江彻回家,江彻也并不意外,让汪南带他们去酒店,负责照顾他们后自己开车走了。
两个劫后余生的少年站在酒店房间的中央,谁也没有先开口。
那明晃晃的灯光似乎又变成了火,灼烧着他们身上每一寸的肌肤。
江路侧过身去紧紧地抱住谢临君,哑着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临君头一次没有回抱江路。他像个木头一样任由江路抱着,直到他的眼泪打湿了胸前那片衣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你曾经问过我,恨不恨她。”
他像是出生的婴儿一般,迷茫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垂在身侧的手使不上一点儿力气,“我没有回答你,因为我不知道。”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她就是那样,对我很严格,只要我没有达到她的标准就是一顿打,但是她也很爱我,”谢临君的声音很哑,带着浓厚的悲凉的情绪,“她爱我爱得过头了,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她就给我买了很多药,不吃药也会被打。”
“我以为所有人都这样,便听她的话,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直到有一天我去你家玩儿,看到你妈妈在喂你喝药,你没有喝,我以为你要被打了,但是林阿姨却只是把你抱起来,亲了亲你的脸,然后温柔地哄你,你却哭了,撒泼也不肯喝,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天天被打。”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谢临君说着,声音终于有了丝颤抖,“可是我受不了,爸爸去世以后她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我身上,太沉了。”
“太沉了,江路。”
这句话成为了一整夜里他们最后的一句话,黑夜过了大半,黎明却迟迟不肯来到,或许在这个干燥的,未曾下雨的秋季周末,再也无法迎来黎明。
第65章 爱。
冉秋妤的葬礼在一个下着雨的天画上了句号。
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谢临君说她在世的时候就极其厌烦应付那些讨人嫌的亲戚,葬礼上就不必请他们过来乱嚼舌根了,江路自然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只是靠过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天空飘着细小的雨,从外套领口钻进去,贴近肌肤,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谢临君坐在墓前,凝视着上面那张笑得极其自然的照片,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确想过在高考之后离开冉秋妤,但那和看着冉秋妤死在自己面前是两回事。当时窒息感已经导致了浑身无力,江路有些失去意识,而大火像个狰狞的怪物朝着他们袭来,冉秋妤也没有要跟着他走的意思。
他没有办法。
无数次梦中回溯到那个时间地点,他伸出的手都够不到冉秋妤的衣摆。
江路靠在他肩膀上,微微眯着眼睛,呼吸微弱得需要他是不是瞥上一眼才能确认江路的存在。墓园里安静得令人窒息,连鸟叫蝉鸣都鲜少出现,风拂过树叶时刮下树叶上的雨滴,跌到树下小小的水洼中,没人在乎那是不是它落下的眼泪。
林妍也葬在这里,巧的是距离冉秋妤的位置并不远,就仿佛她们还住在那个院子里,隔着窗户远远相望,最后相视一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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