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医生口中的后遗症。
江路起身去卧室里拿了耳机,余光瞥见了放在桌上写了几笔的谢临君送他的暑假作业。
这么聪明的人,伤到了脑袋,还会留下后遗症。
江路把耳机揣进兜里,给空空换了猫砂后提着垃圾下了楼,空空突然抬起头,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喵了一声,没有人能回应它。
阴沉的天气没有让温度变低一点,空气湿润得能拧出水来。邻居阿姨见他出门了,冲着他友善地笑了笑,江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走吧。”汪南直接进了小区,“去换药……对了,之前我去看你同学的时候,他妈妈好像有话要和你说,你要去么?”
江路愣了愣,“什么时候?”
“她前天和我说的,”汪南带着江路走到车边,“如果你愿意和她谈的话,等会儿我们去医院,顺道去找她。”
江路坐上车,侧过头看着窗外的一成不变的景色,手指轻轻在虎口摩挲几下,最后用力掐了下去,“好。”
*
冉秋妤这场谈话是在江路预想之内的。
她当然不可能放过他,那双眼睛里不带一丝隐藏的恨意是江路亲眼看见的,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冉秋妤把他约出来,进行一些辱骂甚至拿着刀上来捅他江路都不会意外。
所以江路让汪南陪着他去了,两个人敲了门,汪南先走进去,江路跟在后面。
江路这一辈子有两个十分重要的人,都在病床上躺过许久,一个是妈妈,一个是谢临君。
前者早已死亡,而后者此时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平日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轻轻地闭着,仿佛下一刻就会醒过来,他呼吸平稳,倒真像汪南说的那样,没什么大的异常。
谢临君的病房收拾得很整齐,医生说病房内要常通风,冉秋妤便将窗户大开着,用一根小皮筋将窗帘束好,让新鲜空气和时不时出现的阳光照耀进来,床头摆放着一束好看的花,底下的柜子里装满了亲戚来探望时送的补品。
江路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谢临君的身上拉回来,放回冉秋妤身上,喊了声:“阿姨。”
冉秋妤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过来时江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抿了抿唇,道,“来了。”
“嗯。”江路站在门口,琢磨了会儿,还是走进去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汪南就靠在门口,冲着江路招了招手,“有什么事儿就喊我。”
说完就走了出去,但没有将门带上,而是站在了门口,留下半个背影给里面的人。
“我不会真的杀了你,”冉秋妤自然也看见了在门口的汪南,嗤笑了声,“你在怕什么?”
江路看着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杀了你,他醒过来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冉秋妤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碰了碰,两眼望向前方却没有焦距,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记得你们两个小时候经常打架。”
从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开始斗气,那时候江路皮一些,胆子也更大些,敢直接从谢临君房间冲到冉秋妤他们的房间里,推开窗户,站在小阳台边上一跃而起,从提前打开的窗户跳回自己家里,把谢临君吓了个半死。
那时候两个人只有五岁。
若是房子间的距离再大些,或者江路起跳时出了什么差错,八成就是一条人命。
那时候的谢临君缓过神来后,紧咬着唇冲到了江路家把江路按在地上打,两家大人听到呼救才迟迟赶来将二人拉开,谢临君还是咬着嘴唇,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江路,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似的。
神经病。
那时候的江路想。
当然事情解释完前因后果后江路自然是被林妍江彻来了顿混合双打,但令江路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打了他一顿的谢临君反而得到了大人的表扬。
“临君是个……不怎么会表达自己情绪的孩子,也不爱说话,”冉秋妤自顾自地说着,“但他对你的事很上心,眼睛也是一直跟着你的,只要你做出了什么可能会伤害自己的动作或者事的时候,他就会生气。可是江路……”
江路还沉浸在那句“他对你的事很上心”里,被冉秋妤点了名字他才抬起头,对上了冉秋妤的眼睛。
“他对你这么用心,你为什么非要害死他?”冉秋妤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江路,仿佛会从中伸出长满荆棘的手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似的,“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了,你害死了你所有的家人,就不能放过我的家人么?”
“……我没有。”江路说。
“对,你是没有,你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冉秋妤说,“可是你身边的人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去世了,你不承认么?”
先是外公外婆,再是妈妈,如果真的按照冉秋妤所说,还有谢临君的爸爸也是因为他的事而死亡,甚至还有相处不到一个月的安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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