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双生子,我是哥哥,这是我弟弟,我叫……
许青舟转了台,终于切到了一款相声。
电视机里发出哄笑的声音。这男人啊,正走在街上。眼见一撮黄毛,上去定睛一看,这不是阿黄吗?
捧哏就问:
阿黄是谁?
阿黄就是以前他养的狗啊。好声好气的喂着,虽然不高兴也踹两脚吧,不过毕竟没让他流落街头。那阿黄一看见他,瞬间眼睛就直了。汪汪汪叫着扑上来。
捧哏摇了摇扇子,
呵,认出主人了。那这可是人狗重逢啊。场面够感动的。
逗哏嘿了一声:
是敢动啊,他再不赶紧动动,那右半边屁股,也要给这狗咬没啦。
电视机里又一次爆发出哄笑的背景声音。
许青舟坐在电视机外,也跟着扯起嘴角,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他终于关了电视,闭上眼睛木呆呆的枯坐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许青舟换了身衣服,下楼走到街对面的医院,探望许河。
许河坐在病床上,最近一段时间,他变得越来越顽钝固执,喜怒无常。
他一见到许青舟,便发了脾气。大声问许青舟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是不是不想管他了,就盼着他死呢?
许青舟坐在床边,平静地解释道:是昨夜失眠,睡得有些晚了。
许河哼了两声,没有在追究。他扔了一沓纸丢给许青舟。
许青舟坐到桌边,打开了电脑。
在许河手术后的三个月里,许青舟在医院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帮许河录稿子。
许河撰写了厚厚的回忆录,去记述他的生平,写到现在还没有写完。于是许青舟要将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一边复述给许河确认,一边打成文档存储。
“那天我在房间里,正在备课,要讲的内容是蒲松龄的《促织》,然后门外突然有敲门声。”
“深更半夜,我打开门。外面竟然是向娟。”向娟是许青舟的母亲。
许青舟念叨母亲的名字,停顿了一下。他转头去看许河。
因为一直在吃抗排异药的原因,许河的皮肤总是顽固性的感到瘙痒。此刻老人正用自己枯瘦的手,不断抓挠着身体。身上已经被挠出了一道道红痕,可是那种瘙痒却仍旧无法缓解。
许青舟看见了便走过去。用力掰开许河的手,“爸,医生说了,不能抓,会感染的。”
他替许河揉了揉老人泛着褐斑与皱纹的皮肤。许河挣了一会,挣不动许青舟的手,便又掉着眼泪发起脾气。
你让我死了吧!太难受了,爸爸要活不下去了!你不让我抓,你就把那个抗排异的药停了啊。我现在难受的生不如死,你们是不是都想害我!你给我吃那个药,你就是想害我!
他不断骂着许青舟,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又哭又闹地发脾气。
许青舟于是只能弯着腰,耐着性子哄劝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许河安抚住。
“那天向娟在门外,她的情绪很不对。他见到我就哭了起来,不停的问我,许老师,我该怎么办。”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向娟也不肯说。”
“我让她先进来坐一会,给她倒了水,不断地安慰她。过了很久,大概哭累了,向娟突然蓬头垢面的抬头说:‘许老师,我……’”
许青舟看着下面的文字,陡然有些念不下去。
随后他听见许河突然咳嗽起来的声音。他一边咳嗽,一边找许青舟要水喝。
“水,喝水。给我水。”许河说。
许青舟摇了摇头:“爸您不能喝太多水,不然会加重肾脏负担。”
他说到一半,眼见许河又要发脾气,于是只能到了半杯水,喂给许河。
许河喝了水,闭着眼睛没说话,可是很快他又觉得难受起来。
老人有了尿意,挣扎着想上厕所。许青舟走过来扶着他,可是等到两人慢腾腾挪到厕所,他替许河脱了裤子以后,许河却憋了半年,什么也没尿出来。
肾移植的预后总是这样。不断有尿意,却又总是无尿。许河站了一会,双腿开始打颤,他让许青舟把他扶回去,可刚躺下,又觉得还是想排泄。
许青舟只要又将许河扶到厕所。
一个下午,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两个人都觉得筋疲力竭。
而电脑屏幕上,则一直停留在许青舟没念下去的那句话上。
向娟突然蓬头垢面的抬头说:许老师,我……我怀孕了。可他不肯与我结婚。
吃完晚饭以后,许河累得睡着了。许青舟便回到租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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