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没有问过他,他究竟是怎么得的病?你知道同性恋这个圈子,乱的要死。也许我心里一直有一个怀疑,我觉得是他背着我出轨,才会导致生病。他大概察觉到了,曾经试图解释过,可他也说不清这病是怎么来的。所以我们避而不谈,想把那根刺盖在沙土里埋着。”
“直到我要带他走的那晚,他终于发现了我亏空公款的事实。他猜到了,他为了不让我继续错下去,所以自杀了。”
“在他死很久以后,有一天我才突然知道真相。是有人为了报复,恶意在公众场合散播,在地铁里寻找无辜的目标。他只是不幸被选中的那一个。”
季涵垂下眼睛,夹菜送进嘴里,平静而又平和的说出这些话。
许青舟的心好像突然被揪了起来似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安慰显得苍白,痛苦又仿佛是怜悯。
他的胸口有点闷,一时间饭店熙熙攘攘的吵闹声,都像是隔了一层,变的模糊。
他看着季涵,几番张口,最后只能磕磕绊绊的说,“那......后来呢?”
“后来?”季涵眯起眼睛笑了一声。
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陆承身上,他说:“后来,陆承去找鹏城银行的行长,求了三天三夜,终于求来了一笔贷款。”
“那笔贷款让公司缓了过来,随后他拿到了美国最大的制药公司新出品的安眠药总代理权,他把那单药物的销售权转手一卖,就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润。公司活了,紧接着陆承接连谈下了英国、德国等好几单药物代理,和法国一款医疗设备的进口权。”
“再然后,启承公司慢慢变成了安然启承集团,旗下慢慢发展出安启医药有限公司,启承药品营销有限公司、承飞药品进出口有限公司多家子企业。”
“然后陆承找到了我,那年他二十五岁,却是我的三十岁生日。他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调查过我的全部资料,他手上握着我挪用资金的证据,那些证据至少够判我十年,然后他问我,季涵,你要和我说什么吗?”
“我那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我听见陆承敲门的时候,我甚至想就这样被抓走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还是告诉他,对不起。”
“然后陆承看着我,看了很久,缓缓叹了口气。他说,我原谅你了。”
“我原谅你了,那五个字,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突然大哭起来。我跪在陆承脚边反复道歉,一边说我不想坐牢。蜂拥的悔恨让我痛苦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已经失去了所有,而陆承对我的宽恕,就好像我一无所有的生命里,最后一丁点的那道光。”
“我求他原谅我,仿佛那就能救赎我似的。那天陆承没说什么,他面无表情的当着我的面,烧了所有我文件。”
“他说曾经他在天桥上晕倒。我送他去医院,垫了三百块钱......”
“所以他还给我,他一万倍的还给我。他原谅了我,那三百万就当是他还我的。从那天起,他不在欠我任何东西。”
“你无法理解,那时候的陆承,真的像是把我救了一样。我终于开始试着原谅自己。”
“再然后,过了很久,我终于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我找到陆承,问他还愿不愿意信任我......他没有摇头,所以现在我仍然跟在陆承身边。”
第二十三章
季涵说:你看,陆承就是这么个心软的一塌糊涂的人。
别人对他一丁点的好,他都记在心里。
他是个在泥沼里、刀尖上都滚过一圈的人。虽然练就了一副铜皮铁骨,却唯独缺少了一颗铁石心肠。
季涵对许青舟道:我知道你很无辜,许河的错误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可你无辜,那陆承呢?他就不无辜吗?
季涵说:我就是偏向他,偏袒他,谁叫我欠他的呢。
这十几年,许青舟你尚有父亲,下有妻女,你有两个家,你过着幸福的日子。
可陆承呢?
这十几年里。陆承之所以这么拼,是因为,他从没有一日有过家。
他的家被许河毁了。
他不拼,便没有容身之处。他孤寡一人,不同这世道斗一斗,就没法心安理得的过下去。
当初陆启跳楼自杀以后,陆家父母只是想要学校给一个说话。
可是许河不肯交出陆启的遗书。你知道他在陆家父母最后一次抱着陆启骨灰来找他的时候,说什么吗?
----他们那是在帮他。
许青舟似乎猛的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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