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咖”“案底”“少年犯”……各式各样的字眼撞进时栖的眼睛。
他不怕被骂,也不怕被封杀,他只怕自己的过去成为谈资。
那是时栖试图掩埋,连在宫行川面前,都没能完完整整复述的过去,现在却以最惨烈的方式,轰然出现在世人面前。
时栖点开了视频。
时向国和丁欣坐在狭窄的客厅里,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旧衣服,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就像每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时栖是我们的孩子,他出名以后,不仅不给我们钱,连唯一一套新房子,都不让我们好好住,我们只能搬回快要拆迁的老房子。”
“他以前在夜总会做过服务生,干过什么我们都知道。”
“他不好好学习,私生活不检点,我们都不介意,但是他曾经用一把水果刀割开过我的脖子。”
镜头拉近,丁欣皱纹遍布的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时栖眼前猝然炸裂一朵暗红色的血花。
他仿佛又握住了那把冰冷的刀,猝不及防地割破了丁欣的脖子。
鲜血喷涌出来,他的母亲狞笑着倒在血泊里。
时栖,你会下地狱的。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Lily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时栖的声音差点淹没在电流声里。
“时栖,你先不要急,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诱导你的父母录的视频!”Lily的声音又轻又急,电话里还传来了片场的吵闹声,“你现在哪儿也不要去,就在家里等着宫行川!”
“嗯。”
“我刚刚反复看了那段视频,窗户玻璃里好像一闪而过了一块提词板。我会把这个发现告诉何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待在家里,等我们帮你应对网上的舆论,听明白了吗?”
“好。”
时栖太过乖巧,反而让Lily不安:“你挂电话以后别看手机了……小栖,我们都相信你。”
“谢谢。”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相信他什么呢?
丁欣的脖子的确是他划破的。
太阳被乌云遮住,细碎的光在云层后挣扎,像是被水草缠住的鱼。
他试着去发光了,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光,可老天爷嫌他过于耀眼,又把他的光吹熄了。
时栖攥着手机,想,叔叔看见这样的新闻,会怎样看他呢?
是相信他的解释,还是相信时向国和丁欣的说辞呢?
应该是他吧……
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都寻不到力气。
叔叔听他说过过去的事情。
叔叔会认清真相。
叔叔会喜欢他。
叔叔会给他一个婚礼。
哪怕没有小羽毛,哪怕没有玫瑰花,甚至不需要宣誓,时栖只想把自己的名字和宫行川绑在一起。
他扯着垂在床侧的床单,艰难地爬上床,然后一点一点向前挪。
【呦,法制咖也好意思天天霸占热搜?】
【杀人犯时栖滚出娱乐圈!!!】
【故意伤害罪怎么没被判刑?好一个金主爸爸,凌驾于法律之上啊!】
【支持两位老人讨回公道。@平安在线 出来说句话,为什么放任一个杀人犯逍遥法外?】
…………
太多太多质疑压在时栖身上,让他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无坚不摧的时栖已经不见了,他刚把心房打开,接受世界的善意,更多的恶意却乘虚而入,将他彻底击垮。
时栖无声地流着泪,在自己失去理智前,把手机扔在了床下。
哐当——
金属触地的闷响穿过家具,撞上他的鼓膜,又顺着缓缓流动的血液,一拳砸在心头。
他想说,不是的。
我不想杀人。
我不是白眼狼。
宫行川更没有包庇我。
可是有谁会去听呢?
对于流言蜚语,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电话响了。
时栖抹了一把泪,挣扎着滚到床下,伴随着撞击声,小声呜咽。
他碰到了腰,熟悉的恶心感卷土重来。
时向国对他拳打脚踢,丁欣对他漠不关心。
他游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从未找到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港湾。
从这一刻起,所有的温暖都被时栖选择性地忽略了。
他捂着嘴冲进浴室,对着马桶大吐特吐,吐到连酸水都吐不出,忽而冷静了。
总有什么,能让他解脱。
时栖伸出苍白的手指,让指尖在干净的镜子上游走。
他描摹自己的眉眼,描摹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最后描摹紧抿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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