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有呢。”时栖不承认。
Lily翻完三四页文件,忽然长叹:“时栖,不开玩笑,我其实……很担心你。”
时栖没心没肺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失眠,没安全感,无法信任他人,入戏太深!”Lily说了一连串,抬眼瞧他的神情,“我和陆航想帮你,无计可施,给你找心理医生,你不配合治疗。但是宫行川不一样。小栖,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其实只愿意对他一个人敞开心扉。”
“……所以我不在乎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金主也好,爱人也罢,只要他能让你真正快活一些就行。”
时栖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仓皇逃出了Lily的办公室。
他掏出手机,盯着宫行川回复的那条“不可理喻”,眼神暗了暗。
Lily说的是对的。
和宫行川重逢以前,时栖失眠严重,经常困到极致闭上眼睛还能看见父母鄙夷的脸,就算睡着了,梦里也全是时向国醉醺醺地谩骂,和丁欣漫不经心地抱怨。
他们嫌他恶心,他们嫌他脏。
时栖也觉得自己污浊不堪。
他开车回了筒子楼,熄了火,打开窗户点燃一根烟。
他不想见父母,只是想冷静。
他不能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
时栖和宫行川在一起时,刚好高中毕业。
宫行川帮他填志愿,耐心地分析不同学校的区别,他心不在焉地玩着叔叔的手指,看细碎的光从男人结实的肩头滑落,然后在“你文科比理科有优势”“爱好比未来就业更重要”之类的老生常谈里,色眯眯地说:“叔叔,你还是不穿衣服帅。”
宫行川放下手里的招生宣传单,无奈地将开屏的小孔雀搂在了怀里。
时栖喜滋滋地凑过去,还没亲上叔叔的唇,就收到了时向国的短信。
时向国说:你给我滚回家!
那时,他对家还抱着零星的幻想,也实在狠不下心与父母断了关系,便急匆匆地赶回了筒子楼。
时向国和丁欣正襟危坐,茶几上摊着一张宣传单。
“你跟的男人叫什么?”丁欣攥着一张纸,神经质地打着哆嗦。
“宫行川。”时栖站在门前,并没有进去,“你们缺钱了?”
丁欣发出了短促的惊叫,下意识攥紧了薄薄的纸,同时将脸埋进时向国的肩膀,痛哭流涕。
时栖不明所以,无意间看见了丁欣手里的纸张,发现那是他就读的高中发的感谢信,感谢宫凯以私人名义捐了实验楼。
宫凯这个人,时栖看不透,也懒得看。
在十八岁的时栖的认知里,自己只要跟宫行川好好谈恋爱就足够了。
至于那个身份不明的宫凯……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然而时向国和丁欣的反应完全出乎时栖的预料。
他那视财如命的父母竟然反对他与宫行川的交往,并且以死逼迫他们分手。
时向国咆哮:“你不是为了钱才跟他的吗?”
时栖逃出筒子楼,在肮脏的楼前自言自语:“不是的……不是的。”
宫行川是把他从泥潭里救出去的人。
再往后,就是时栖与父母漫长的抗争。
时向国和丁欣用尽了各种方式,都没能让他离开宫行川,直到最后,丁欣握着时栖冰凉的手,把水果刀捅进了自己的脖颈。
时栖浑身一哆嗦,烟灰烫到了指尖。
常年在楼下下棋的男人闹哄哄地出现,三三两两聚集在院墙下,搓着胳膊抱怨骤冷的天气。
时栖把烟蒂扔进车窗边的垃圾桶,戴上墨镜,给宫行川打了个电话。
宫行川正在开会,察觉到手机振动,抬手示意何岚代替自己主持会议,然后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小栖?”
时栖不吭声,抱着手机吸鼻子。
“你在哪儿?”宫行川没得到回应,蹙眉回到会议室的门口,推门示意何岚出来,又追问,“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时栖小小声道:“听得见。”
宫行川暗中松了口气,然后不满地瞥了一眼何岚。
何岚傻愣愣地站了几秒,在听见宫行川用温柔的口吻问电话那头的人在哪儿时,福至心灵,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往电梯旁冲刺,边跑边发消息问Lily,知不知道时栖去哪里了。
Lily不知道时栖在哪儿,但是唤醒娱乐预留了所有时栖住过的地址。
何岚把这些地址一股脑发给了宫行川。
宫行川还在跟时栖通电话。
依旧是一个人沉默,一个人说话。
“晚上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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