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杭拿着蒲扇轻微扇风:“成败不重要,只是无辜的人还是无辜的。”
“你不用太自责,原本段烨霖和章尧臣必有一战,你不过是提前把这场战争往前挪了而已。”萧阎如是安慰,“你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章家怎么样?”
“章修鸣断了腿,算是废了,幸亏他在码头那么一闹,惹了民怨,上面对他们私调兵十分不满,现在暂扣了章尧臣的权。”
“码头枪战的事情怎么会闹得那么大?章修鸣既然敢做,应当有本事打发才对。”
“因为事后有人在码头被炸坏的破船上搜出了大量的鸦片,这事儿是百姓先发现的,一传十十传百。枪战还可以找找借口赖给那些囚犯,可是鸦片出现,这事儿怎么也简单不了。更何况,不少人眼睁睁看着带兵的人昨晚在码头出没,章尧臣就是想找人压也来不及,所以才被罚了。”
许杭看了他一眼:“你这戏刀补得确实是厉害。”
萧阎叉了会儿腰:“还不谢我?虽然血出得大了点,但是这下上海滩禁烟风头会紧很久,今儿一早就下令了,全城搜出来的烟都拿去郊外烧了,现在这鸦片在上海滩怕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多少了,所有的烟贩子都得恨死章尧臣了。”
言下之意,他暂时是动弹不了了。
药炉嘟嘟叫着,热气把药罐盖子顶起来,许杭看了一会儿:“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这样吧,等段烨霖伤好了再说。反正章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会没动作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话说得很随意,可是萧阎从自己吐出的烟圈里审视许杭,总觉得他垂下的眼眸里多了一点复杂的情绪。
以往是沉稳的精明,此刻似乎成了混沌的迷茫。
萧阎也不想多惹是非,反正他答应帮许杭做的已经做完了,便说:“那行吧,我就替你进去在段烨霖面前圆个谎吧,咱们就算两清了。”
这次阎帮的帮忙,怎么说也是托了沈京墨的福,倒是也说得过去。
“只怕这谎不好圆了,这次是我莽撞了,马脚露太多了。”
许杭坐在小小的矮凳上,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之间,整个人陷入一种淡淡的阴郁之中。
他在想的一直都是物华天宝的那个路口,他放弃了杀章尧臣的机会,勒马回转,他本以为自己不过是还段烨霖一个人情,为何现在想来,竟然半分后悔也没用。
忍辱负重,绮园之囚,焚城之火,他说一句暂搁就搁,这不像他。
他变得愚蠢了。
许杭虽然低头坐着,可突然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他抬起了头,就见到怒目而立的乔道桑。
这次的事情,从外地特意赶来的乔道桑也忍不住挂念段烨霖,他虽然不满意段烨霖如此不顾大局,但是也无法真的看他去送死。
他瞪了许杭一眼,却也没什么话说,转身往屋里走。段烨霖的腿还绑着支架,动弹不了,乔道桑也不好责罚他什么,只是吹胡子瞪眼。
“我上回就提醒过你,你怎么还是听不进去?那家伙早晚会害死你,现在你可算信了?”
“四叔,”段烨霖自知理亏,语气也软下去,“上回我也说过了,唯有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乔道桑一脚踩在床边,胳膊肘支着膝盖,老练的眼神盯着段烨霖看:“你别说四叔看不起他,四叔走江湖,不是没见过这种癖好,四叔不嫌弃他不是个女人。可是你不同,你是司令,你的枪你的命都得用在战场上!不是用在儿女情长的!明白吗?”
段烨霖长叹一口气:“四叔,下不为例,成吗?”
“下他妈的不为例!再有下次,你肯定还跟现在一样!”
乔道桑很想替段烨霖杀了这个祸害,可是他知道不能这么做,不能这样偏激地伤了段烨霖。
“你一向很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来,自从那家伙在你身边,你平添了多少麻烦事?这一次没死,下一次指不定就死了!”
段烨霖悉心听教,可是这个错,他改不了的:“四叔,不是我不聪明,只是当我理智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这么做了。”
面对许杭,他总是感情用事。好比一种本能,人不能违抗本能。
乔道桑放下脚,坐到床边,拍了拍他的胳膊:“烨霖,这次我去外地时,正好经过中部,顺道就去了一趟蜀城,虽然呆的时间不久,可是却知道一件有趣的事情,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段烨霖的眼睫毛闪了一下,显然是耳根子动了欲念。
乔道桑笑了一下:“那个叫许杭的孩子,不是说从蜀城而来。祖籍就在那儿吗?我遇见一个蜀城的庙祝,他说,蜀城的本家姓氏里,根本没有姓许的人家。”
被褥里面,段烨霖的手突然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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